“你得和巩利多培养培养感觉。”
老谋子的一句话，叫李飞愣住。
他有点懵。
等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感觉？”
“对，就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或者说感情。”
張乙谋看出对方的疑惑。
再次强调一遍。
李飞不着痕迹地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巩利。
发现她面部表情没多大变化。
心底稍微松口气，暗暗思量。
“这不好吧？”
毕竟他知道老谋子和巩利之间的过往情史，最后分手闹的不可开交。
当然，若两人没有感情，也不会闹的沸沸扬扬。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便是如此。
况且当初好上的时候，貌似老张还没离婚。
所以说——老谋子还是个渣男。
不过正如李飞以前说过的那样，导演和女演员搅和到一起已经快成为影坛的传统习惯了。
老谋子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搞艺术嘛，总得做出牺牲。
为艺术献身，不寒碜。
“你知道元祥和皇后的关系吗？”
張乙谋不管不顾，继续抓着李飞不放。
嗯，李飞点头。
“剧本我都看完了，元祥和皇后有一段不伦之恋。”
这是文艺的说法。
说难听点，叫做狗男女，奸夫银妇。
放古代要被浸猪笼。
“剧本内核改编自曹禺老先生的话剧《雷雨》，大致的剧情你在中戏应该也排过。”
張乙谋蹲下身。
仍然跟对方掰扯。
“排过。”
李飞点点头。
这种经典话剧，中戏基本都会排练。
“既然他们有这样的一段恋情，所以你也得和巩利表现出这样的一种情，知道吗？”
说话间，老谋子右手指了指李飞的眼睛。
似乎要提点演员，拍戏时得找准感觉。
“刚刚我为什么说你需要培养感情呢，是因为我没有从你的眼睛里找到那种恋人互相之间该有的东西。
演员的表演不仅仅是台词、动作，还有表情和眼神这些来表达情绪。”
“嗯。”
李飞听明白了导演的意思。
張乙谋拍了拍年轻人的手。
“你的眼神没有爱，也没有恨，这不行啊。”
说完李飞，他又转头看向巩利。
带着笑容道：
“好歹李飞是小师弟，你可以稍微带着点，帮他尽快找到这个人物的感觉。”
“好，听你的。”
巩利同样微笑回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飞觉得她的话莫名温柔了几分。
仿佛小女孩撒娇的语气。
“靠，两人该不会要旧情复燃吧。”
李飞悄然浮现这个念头。
刚冒出来，便觉得太荒谬了。
毕竟两人现在又都已经结婚，各自组建新的家庭。
然而巩利95年与老谋子分手，96年便马上与别人结婚，这个时间不由得不让人去推想，这场婚姻中是否带有某种负气的色彩。
何况当初好的时候，两人一个有家庭一个有情侣。
并非单身。
最后拍着拍着戏不照样轰轰烈烈开始了。
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
一念至此，李飞自己都被吓一跳。
赶忙念清心咒，冷静冷静。
“阿米豆腐阿米豆腐，不该关心的，还是别关心为妙，不要引火烧身。”
“好，准备，开始！”
随着張乙谋再次调度。
李飞与巩利拍第二条。
几分钟后，拍摄停止。
老谋子从旁边走来。
依然是那样笑呵呵的表情。
“导演。”
“嗯，这一条比上一条要好点，但是……”
李飞一听，就知道重点来了。
“但是”前面的话不重要。
后面才是张导要强调的东西。
“用力过猛了，你觉得呢？”
面对导演的问询，李飞说出他的想法。
“是这样的张导，我觉得这个片子它是有点情色的东西，所以元祥这个人时不时得猛一下子，这样他才有完整性。
而且生猛有他生猛的好处，表现出他的性格缺陷。”
“对对，当然，这个是你性格另外扭曲的一面。”
張乙谋认真听着李飞对角色的理解。
然后说明他对人物的看法，以及要求。
而且他在和演员讲戏的时候，会蹲在你的身边。
小声地与你交流。
对演员来说，这样的沟通方式觉着很舒服。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得有光，而不只是耍狠。”
老谋子指出李飞的不足。
表情发力过猛。
“我们不是演话剧，话剧可以夸张一点，电影不能太夸张，用表情耍狠只是流于角色的表面，你需要从内心演绎。”
“是。”
大导演就是大导演，李飞内心暗赞。
抓的就是准。
“下手可以狠，表情不夸张是吧？”
“可以按这个路子试试，再来一遍。”
張乙谋让对方大胆放心去尝试。
他有足够耐心。
并且不介意演员跟他讨论哪种方式更合适更合理。
“呼。”
连续ng，李飞感受到一丝压力。
巩利则拍拍他的肩膀。
“放松点李飞，慢慢调整状态。”
“好的师姐。”
李飞对其笑笑。
很快，两人又拍完一遍。
刚拍完，巩利便甩甩右手。
中指一点红色的血滴滴落。
“对不起师姐，刚刚我太用力了。”
李飞急忙道歉。
两人来回拉扯时，他没控制住力气。
“没事，擦破点皮罢了。”
巩利笑着安慰他没事。
发生这种状况很常见。
“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李飞看着她手指的小伤口。
在其手腕处，还有点发青。
显然是被用力拉拽的痕迹。
“巩利姐出血了！”
“怎么回事，怎么受伤啦？”
当有人发现巩利流血后，旁边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作为组里的女主角，也是最大牌的明星。
巩利的安全自然不容有失。
在场许多工作人员都围过来。
生怕她出现什么闪失。
“别紧张，我没事。”
巩利自然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娇贵了。
以前别说擦破皮，即使摔的鼻青脸肿也得爬起来继续拍戏。
“稍微破点皮，看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搞的天塌下来似的。”
很快，有工作人员拿来创可贴。
“等等。”
导演張乙谋却喊了声停。
所有人看向他，不知他为何要喊一声。
“拿剪刀和彩色笔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导演的话得照办。
站在巩利面前，張乙谋用剪刀将创可贴的胶布剪短。
“来，伸手。”
“卧槽，怎么有点像霸道总裁的戏码。”
李飞亲眼目睹这一幕。
直呼不可思议。
也太抓马了。
难怪讲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只见老谋子小心翼翼将剩余部分的创可贴贴到巩利的中指破口处。
从彩色笔中，找出一支接近肤色的水笔。
认真地讲胶带涂抹一遍。
动作轻柔，细致。
而巩利也没有拒绝，任由张导施为。
啧啧，李飞内心暗叹。
确定是霸总本总无疑了。
两人的表现，他根本瞧不出曾经因为结婚与否闹到心力憔悴而分道扬镳的决绝。
落在李飞眼里，反有点含情脉脉。
心照不宣。
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观点。
至于剧组的人怎么想。
认为老谋子这么做很正常也好，认为两人打情骂俏也罢。
都是个人观点。
贴好创可贴，張乙谋转过身。
不知怎地，李飞忽然有点心虚。
站在老谋子面前，勉强保持镇定。
“我刚才叫你不要耍狠，你做的挺好，表情没那样夸张了。”
張乙谋并未指责李飞。
先夸了几句。
“说话温柔，下手要狠，这么演方向对了，不过该出手时就出手没错，力气可以轻一点。
万一伤了人耽误后面拍戏，就得不偿失了，你说呢？”
“张导你说的对，我记住了。”
“当然，也不是怪你，毕竟你和巩利以前没接触过，要马上培养出默契有些难为了。”
对于年轻演员，張乙谋挺有耐心。
说话也不疾风暴雨。
始终很平和，态度温和。
叫李飞感受到大导演那种职业魅力。
“这段时间空余的话多和巩利待一待，找找恋人的感觉。”
李飞听着，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颇有点难受。
你说的倒是轻巧，看刚才的样子，我怎么敢和巩利找感觉。
“这叫我怎么找感觉？”
老谋子和巩利两人，剧组里有说有笑。
看不出曾经的爱恨纠葛。
要不是当下小日子影片未流行，李飞差点怀疑老谋子有某种ntr癖好。
“还用我教你嘛，候场时候去对对词，多和她排练，吃饭时候一块聊聊天，慢慢增进了解培养默契和感觉。”
听着老谋子传道受业解惑，手把手传授经验。
李飞忽然悟了。
说不定，这便是当年老张和年轻巩皇相处的模式。
“刚刚这场戏只是开胃菜，后面有好几场重头戏，动作和感情要比这更激烈。如果你们没感觉，拍出来的人物太空洞，达不到要求我可不答应。”
见到張乙谋这么严格，李飞能说啥。
当然是答应咯。
“好的导演。”
一场戏拍完，他觉得浑身发紧。
身体是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心理层面。
开机第一天，剧组拍摄的场次不算多。
李飞按照老谋子的话，中午便跟着巩利闲聊。
边吃边聊。
“一盒够不够，要不再来一盒？”
见到年轻的李飞狼吞虎咽，巩利半开玩笑道。
“别，我肯定吃不完第二份盒饭，别浪费。”
李飞拒绝了。
他不知道主要演员和其他演员的盒饭是否一样。
反正他们俩的饭菜很丰盛，荤素搭配合理。
装的满满的。
如果再来一份，李飞要吃完肯定撑了。
“那我分点给你，反正我也吃不完。”
巩利的提议，同样被婉拒。
李飞急忙捧着饭盒躲闪。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你不说别浪费嘛，我又吃不完，给你正好不浪费。”
“完了，我成垃圾桶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巩利板着脸。
一副正经的模样。
“硬要说是桶的话，也应该是饭桶。”
呃？
李飞干饭的速度一滞。
有点怔住。
满带幽怨地来了句乌蝇哥的经典唱段。
“师姐，我的心真的受伤了。”
唱完，他继续埋头干饭。
噗！
巩利被李飞的回应逗笑了。
“来，师姐向你赔礼道歉，一个鸡腿够不够？”
“这还差不多。”
李飞满意地点点头。
这回不客气笑纳了。
短短大半天相处后他发觉，这位同门师姐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不端着，不做作。
能开玩笑。
并没有说是什么影后，大腕就难伺候。
最重要的，演技真滴好。
不愧历史上第二位主演影片包揽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奖的女演员。
到了晚上，剧组收工后。
纪如京与李飞离开北影厂回酒店。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比在拍疯狂的石头时压力大多了。”
这是李飞的心里话。
去年底和寜浩俆铮等人拍电影，与跟着老谋子巩利拍电影感受截然不同。
差别很大。
“当然咯，疯狂的石头是我们飞燕自己的戏，你想怎么拍怎么拍，自由度高。来这里，張乙谋可不惯着你。”
纪如京笑了。
笑的很开心。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石头毕竟是喜剧，黄金甲是悲剧，气氛有不同。而且石头我是客串，这部戏相当于男二，戏份多的多。”
相较于玩票性质的石头，李飞这回担子很重。
谢小盟跟元祥的戏份没得比。
“何况今天一上来我马上要和巩利师姐演对手戏，她都拿过多少影后了，我压力能不大嘛。”
“这倒是。”
纪如京想想也认可他的说辞。
好比足球，对手是国足或法国队，实力天差地别。
“欸，今天看你和巩利有说有笑待了一天，开心吧。”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对于纪如京的问题，李飞予以否认。
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再有老谋子在边上“虎视眈眈”，他哪有别的心思。
“听你说起来，怎么好像防贼一样防导演，别胡思乱想。”
纪如京想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不是我要胡思乱想，而是他们相处的模式容易叫人产生联想，我感觉两人分开后反而更欣赏对方了。”
李飞记得好像是老谋子前妻爆料还是谁爆料来着。
曾经巩利给老谋子写过一封非常肉麻的情书。
里面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赖在我怀里的样子可爱极了！……再有几天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干不完的事。哈哈，你知道我们干不完的事是指什么吗？”
瞧瞧，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凡此种种，不知两人当年有多么如胶似漆。
妾有意，郎也有情。
再看張乙谋，在黄金甲新闻发布会上说92年他与巩利一起在长城许下的一个愿，让她当一次女皇。
所以十几年后的06年，《黄金甲》来了。
不仅是他还了巩利一个女皇的承诺，而且邀请的时机颇为微妙。
最近几年，同样谋女郎出身的章紫怡风头正劲。
恰恰觉得到达华语影坛顶峰的巩利闯荡好莱坞。
结果不如人意。
短短几年时间，小师妹章紫怡便快追上了巩利的脚步。
甚至一度盖过后者。
连张炜平也想在本片里，邀请章紫怡来。
制造双后对决的局面。
不过最后張乙谋还是选了一位新的谋女郎。
“所以你认为导演在邀请她时，存在个人感情因素?”
吃瓜吃到顶级大导演和大明星，纪如京十分兴奋。
对此，李飞并不承认。
“哎，我没这么讲，是你自己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