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与陶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自家的书局。
太尉府一共开了三个书局,最大的一家在东角楼街巷,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除了陶伯,他这次还特别带上了冬儿。冬儿上了车还挺意外的,问:“少爷,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呀?”
杨铮拉着她的手说:“我说以后让你管家,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的吗?”
“这就开始了?”冬儿神色一紧,“可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杨铮点点头:“起码也要学起来了,别小看这次的事情,很多生意都是这种小事的积累,让你跟着就是看看少爷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冬儿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琢磨:不会是叫人打他们一顿吧?
一到书局,杨铮就看到店里人头攒动,但仔细观察,发现不少人举止都挺奇怪的。有的人到处乱转,有的则只是随意翻几页就放下了,显然并没有购买的打算。
他心里冷笑,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吩咐陶伯:“你去把店里的账本拿来,我要看看最近的销售情况。”
陶伯连忙应声,转身去取账本了。而杨铮则在店里四处走动,看似随意地和顾客攀谈,实则在暗中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不一会儿,杨铮心里就有数了,他来到书局二楼的掌柜房,泡好茶坐下。
冬儿习惯性地要给他揉肩捶腿,却被杨铮拉着坐下了。“公是公,私是私,现在我们办的是公事,就要拿出点样子来。你在我旁边坐好了,一会儿多听多看多想。”
冬儿“哦”了一声,乖乖坐好,表情明显紧张起来。
陶伯和这家书局的掌柜拿着账本过来了,一脸愁容地说:“少爷,您看,最近的销售额确实下滑得厉害。”
杨铮接过账本,翻开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头。
陶伯和掌柜看他的样子,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账本可不是一般人想看就能看懂的,这里面都得有师傅教。
很多人进入商号当个小学徒,从日常接待客人开始学起,慢慢才会接触到经营算账和盘账,这里面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而自家这个少爷一直以纨绔闻名,只知道吃喝玩乐,行事荒诞不经,他能看得懂账本吗?账本上的字他能认得全不?
对账本,杨峥那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像老朋友一样。
可今儿个,他一翻开这账本,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蚊子。
为啥?不是因为看不懂,而是因为他发现,这书局记账用的,竟然还是那种老掉牙的记账法——龙门账!
“进、缴、存、该”,四大类分得清清楚楚,下面还列了一堆小项目,对会计对象进行分类、分项核算。通过“进-缴=存-该”这么个公式来试算平衡。
说起来,这比单式记账那是强多了,但跟杨铮熟悉的现代商业社会的复式记账法比起来,还是太过粗糙。
也行吧,不能要求太高。
他心里默默一算,几个大项目一加总对比,心里就有谱了。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皮掌柜,问:“皮掌柜,你来店里多久了?”
皮掌柜正小口小口地喝着茶,一听这话,赶紧把嘴从茶杯上移开,说:“我来这儿已经有三年了。”
“一来就当掌柜?”杨铮追问。
“是啊,老爷请我来,就是让我当掌柜的。”皮掌柜答道。
杨铮可不含糊,直接问:“那你觉得你这三年干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皮掌柜心里明显不舒服了,皱眉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少爷这么问,真是让我惭愧。三年来,我殚精竭虑,但结果却是差强人意。如果少爷不信任我,那我今天就请辞,还请少爷另请高明!”
旁边的陶伯一听,急了,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把这事儿报告给少爷了呢?外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就先把自己家掌柜给逼走了?
一般来说,府里经营的事情都是直接报给老爷,不会报给杨铮。但这一次,因为杨铮跟冬儿说的那番话,让陶伯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杨铮竟然想让冬儿以后管家,这可真让陶伯大吃一惊。如果少爷没说过这话也就算了,但现在话都说出来了,再有一些商事不向他报告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上次杨铮处理李忠的事情,也让陶伯刮目相看,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少爷似乎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但没想到,一到书局就闹出这么个事儿来!
“皮掌柜,我家少爷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陶伯连忙上前几步,一脸焦急地解释道,一边还用手势比划着,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皮掌柜坐在那儿,眉头紧锁,神色不悦:“陶管家,我们相处多年,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做生意讲究宾主相得,如果东家不信任我,那我这掌柜是当不下去的。”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桌上的账本,仿佛那是他多年辛劳的证明。
“怎么会不信任你呢?”陶伯边说边给站在一旁的杨铮使眼色,那眼神里满是恳求,意思是让他跟着说两句好话,别把自家掌柜给逼走了。
杨铮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皮掌柜确实误会了,我没觉得你做的不好,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干的不错。”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语气里的冷淡却让人心里发憷。
皮掌柜哼了一声,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并不领情,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茶水微漾,却掩不住他内心的波澜。
而杨铮并未就此打住,他继续说道:“乙卯年,整个书局一年的销售额也就才五百多两银子,而成本却高达一千三百多两,皮掌柜请问你,我开这书局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赔钱吗?”
皮掌柜眯起眼睛,显得有些不悦:“少爷,你看错账了吧?乙卯年书局卖书可是有一千七百两营收,成本花销是七百多两,咳咳...少爷,账本盘查非一朝一夕之功,外行一时难窥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