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皆是一怔,最终还是文照先开口:“你身为钦差,主要负责赈灾事宜,军中事务,原不该由你插手,且洛京有周梧从中作梗,吃力也未必讨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与左达同为并州人,又有老李的兄长从中牵线说和,我去劝降,成功的可能要比你或其他人去要大得多,即便最终没能说服左达,他为给自己留后路,也未必就会把我卖给韩仪……”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周棠一向波澜不惊的情绪难得地剧烈起伏,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激动的薄红,“此事若成,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若不成……”他眼瞳闪烁,嘴唇微颤着开阖,哑声道:“你会死的,文照。”
文照微微垂眸,“我知道。”
“你都知道,却还是要去做?”
文照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点头。
“好吧。”周棠浑身的气都为之一泄,他无声叹道:“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文照说:“我们需要先派人出去寻找乐玄。”
两人连夜一通合计,将后续一系列谋划敲定了七七八八才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文照又去找了老李,同他交代了许多事项,老李既已决定上文照这条贼船,便也不再犹豫,一概答应下来,只是在听到文照要求他们尽量找到乐玄与自己会和后略显讶异地道:“乐玄将军及其残部往北流窜的消息我也有所耳闻,但那终究只是传言,更多的人都说他们全都……全都葬身鱼腹了,长明,我们能找到人吗?”
文照道:“此举乃锦上添花,并非必要之举,你同成飞他们说,能找到人最好,找不到也无妨,不要拖延,直接来同我汇合便是。”
老李点头道:“好,我都记着了。”
文照这头进展顺利,周棠那边气氛却有些尴尬。
“周大人,并非是我有意推脱,这实在是郡中事务繁杂,我……我这走不开身呐。”田牧两手一摊,表示坚决不肯陪同周棠去见马燕。
周棠淡淡一笑,“想来是前段时日遭韩匪围城,郡城外城城墙有不少处损坏,田府君需要亲自督造重修?”
田牧还当周棠打算饶过自己,立即顺坡下驴,“啊对对对,正是如此!”
“如此倒也是常情。”周棠点点头,作若有所思状,“只是我先前听说,上郡的城墙似乎去年才修整过,今年被韩匪围困半月便损毁这许多,实在是可惜……对了,那负责修葺城墙的小官似乎也姓田?哈哈,倒是同田府君颇有缘分。”
田牧汗流浃背了。
周棠继续说:“如我等与田府君相识的,自然知道此乃韩匪所致的人祸。但此事若流传到洛京朝廷中,那些个御史向来最爱胡思乱想、乱嚼舌根,保不准就有人参奏田府君任用亲眷借修葺城墙之机中饱私囊云云……”
田牧弱弱地开口:“周大人,我这……”
周棠一摆手,“不过田府君你放心,你我相识一场,届时若真有人参奏你,我定然在我叔父面前为你细细分说。”
周棠的叔父……不就是大司徒周淮么?田牧登时一个激灵,拽着周棠的衣袖赔笑道:“周大人,周大人,我方才想清楚了,修葺城墙虽然重要,但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周大人心系受灾百姓,想尽快与马将军汇合,我身为郡守,定当鼎力相助!周大人,您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周棠和善地微笑着:“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田府君也知道,我同文监军路遇劫匪才会和马将军不幸走散,未免途中再生事端,请田府君多多选派人手,与我等通行。”
于是,当文照和周棠决定出发时,上郡城外聚满了相送的大小官吏数十人,另配一支乐队、数名高举“洛京钦差周盛之到此”大旗的旗手,还有十几个拿着木制喇叭的大嗓门一路同行宣传。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近百人,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送文照二人去对战马燕了。
他们造出的巨大动静远远地就惊醒了正在蒙头大睡的马燕,他暴躁地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赤脚跳下来,一脚踹翻了摆在一旁的兵器架,嘴里骂骂咧咧着:“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军营敲锣、吹唢呐?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给老子把闹出动静的人带上来!”
马燕自吃了败仗以来便愈发暴躁易怒,私底下有谈论他不如乐玄的士兵被他恼羞成怒杀了好几个,他的亲卫近来也不敢放肆,战战兢兢地爬过来,“将……将军,是……是钦差……啊不,是周棠和那文照,他……他……他们活着回来了!”
“好哇。”马燕不怒反笑,他狠狠磨着牙道:“没死不躲起来偷着乐也就罢了,还敢蹦跶到老子脸上撒野!”他蹭地抽出了腰间佩刀,“老子这就亲手将他们砍成三段!”
“将军!将军万万不可啊!”亲卫赶紧死死抱住马燕的大腿,“周棠和文照他们……他们心机深沉,拉上了整个上郡的官吏,一路敲敲打打、大张旗鼓地来找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