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但周棠已然明了她的意思,他反问:“长明觉得我所属哪派?”
“你出身南阳周氏,阀阅之家,你自然也……”瞥见周棠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嘲,文照住了嘴。
周棠道:“南阳周氏,终究是我兄长的南阳周氏,与我又有何干?”
文照抿了抿嘴,“周梧就这般容不得你?”
周棠没有直接回答文照的问题,只道:“你听说过一个关于蝙蝠的故事么?鸟族与兽族彼此争斗,蝙蝠左右横跳,谁赢了就去谁那儿……可是最终蝙蝠的行径曝光,它为飞禽走兽所不容,只能灰溜溜地躲进漆黑的山洞里。”
“哪儿就这么凄惨了?”文照笑笑,“我这宅子不大,容不下什么大人物,但养一只蝙蝠,还是绰绰有余的。”
“倘若整个洛京都容不下他呢?”
“那就回并州,回原平县。”文照道:“你去过并州吗?那里山峦叠嶂、烟云茫茫,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周棠怔忪许久,忽而面无表情地凑近文照,文照还当他有什么正经事,却听这厮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长明此言,仿佛邀我私奔一般。”
文照:“……”我剑呢?
待文照再度握剑在手,周棠那厮已翻窗而出,他趴在墙头,朝文照摆了摆手道:“文照,我走了,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说罢,他从墙头一跃而下,看不见了。
第025章 第二十五章
“什么,你担心今文经学派那帮人要暗害乐玄?”
何朔近日来也忙于军务,文照一连来了十数日才终于等到何朔抽空见自己一面,她不敢兜圈子,开门见山地同何朔说今文经学派一直默默无言,说不准是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想整死乐玄云云。
何朔眉头紧蹙,眼中却并无震惊,反倒十分迷惑,“那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文照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何朔说:“乐玄终究是宦官的人,咱们与宦官不过逢场作戏,哪儿能真的结成一党?他们自去下场狗咬狗就是了。”
“可是何公,今文经学派为了推马燕上位,势必会使出下作手段暗害乐玄,到时倒霉的不止是乐玄和宦官,更是并州的六十余万生民啊!”文照急道。
“长明,你天资如此聪颖,竟然不懂么?”何朔难得地沉了脸,眼中闪烁的光晦涩难明。
文照一时怔住了。
何朔揉着额角,似是颇为疲惫,却仍耐心地同文照说:“乐玄是宦官的人,若今文经学派设计将其成功扳倒,宦官必然实力受损。那虞泽是个睚眦必报之人,绝不会闷头吃这个哑巴亏,今文经学派推马燕上位后,他必然暗中报复,叫马燕也倒一倒霉。届时他们彼此撕咬,咱们则可以坐山观虎斗,谋定而后动。”何朔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将他们全都彻底按死在并州这个泥潭里。”
何朔神情自得,显然对自己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划满意极了。
可文照却只是低头,久久不言。
“那并州的百姓呢?”
何朔一愣,“什么?”
文照长叹一声,“何公,你的谋划,算计了宦官,算计了今文经学派,却惟独没有算上并州的百姓。并州常年受北戎袭扰,百姓生活原本就困苦,如今又遭叛乱、兵灾,战事多拖延一天,他们就会死更多的人、受更多的苦。若我们眼睁睁看着今文经学派斗倒了乐玄,又眼睁睁看着宦官去斗马燕,而毫无作为,只顾着自己高居庙堂,不顾江湖风雪,我等与彼辈,又有何异?”
“你懂什么?人死光了,休养生息数年后自然会再长一茬出来,可若错失良机,岂有重来的机会?你也莫要怪我心狠,谁教他们生在并州,这就是他们的命!”何朔涨红了脸,站起身厉声高喝:“成大事者,需懂得割舍!”
“可是何公,”文照平静地说:“我就是并州人,我的阿母、亲友在并州,老师也在并州。”
何朔霎时哑火,他不自然地背过身去,含糊地道:“我明白你担心他们,我也记挂子陵,你放心,我自会派人去护住他们,不让他们受战火袭扰。”
文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同何朔辩驳,只拱手道:“何公,在下另有一事相求。”
“你说。”
“若乐玄真为今文经学派所害,陛下再派马燕前往并州平乱,请大鸿胪届时为我说项,允我随军同行。”
何朔惊讶地转头看她,“你想去随军去并州?”
文照点头,“一为救济家乡百姓,二为借机回乡探望阿母和老师,三来我身在军中,也可以便于搜集马燕同今文经学派的把柄。”
“好吧,”何朔叹道:“若你心意已定,我到时会为你谋一个监军的职位。”
“多谢何公。”
文照并不继续逗留,同何朔告辞后便离开了。因此她并不知道,在自己转身走开后,厅中那面大屏风后探出一个少女,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