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世事偏移，这不就掰回正轨了吗？
等众人退下，萧越绫望着窗外熟悉的春景，碧树琼林，风起绡动繁花遍地，恍惚有暖意渐渐蔓延，一场迟来的绵绵大雪却将一切摧毁殆尽，似春从未降临，一如楚暄不离身的狐裘，不辨时节。
她眼眸倒映着院中婆娑，淡淡凉薄如错觉飞逝而过。
仲春在门外请示：“公主，柔嫔求见。”
柔嫔今日着一身淡紫百合如意暗纹裙，鬓边插着素雅的白玉簪，坐在前殿安安静静喝茶，听到动静，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娴静的脸。
“长公主殿下万安——”她搁下杯盏行礼，蛾眉浅笑，态度恭敬。
萧越绫缓步迈入殿中，在上首坐下，才态度不甚热络地点点头。
柔嫔随即起身入座，讪讪夸了一句殿中好茶。
柔嫔原先是御书房的奉茶宫女，一朝伴在君王侧是际遇，也是成为眼中钉的开始，皇位毕竟承自萧家，哪有“驸马”又享人江山又纳妾的，故而柔嫔虽然身为嫔妃，宫中宴席尚不配拥席位，向来如侍女一般侍奉明德帝。
随侍帝王，在他朝是嫔妃受宠之兆，在大乾又不同。
近些年萧党势弱，明德帝也没有升她位份的意思。
柔嫔倒也无一丝不满，向来姿态做得极低。
“嫔妾想着，还有一月便是公主您的生辰，往年都是与太子一道在宫里举办，今年碰巧演武之期临近，各国朝贡，想来更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不过您嫁入侯府，或许有别的安排，嫔妾来问问，是按照往年惯例还是分开？有何处需要嫔妾和礼部操办时格外注意的地方？”
萧越绫与萧烨明是双生子，生辰宴向来一道，不过如今萧越绫成婚，按理该在侯府或长公主府举办生辰，半个月前孟氏派人来问过她，她回绝了。
大肆庆祝啊……
萧越绫静静看她，“父皇让你来问的？”
柔嫔垂眸浅笑，“圣上宠爱殿下您，嫔妾不过借花献佛，接着操办宴席的机会，沾沾殿下您的光。”
近些年随着福王长大，便是为了给皇子体面，柔嫔也被允许开始协同礼部接手操办各式宴席。
四月举办生辰宴，随后爆出雪灾，当真是一环扣一环，就怕她没有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怕皇家奢靡，就怕出现对比。
柔嫔的意思，是明德帝暗示她来问，但其中未必没有她的小心思。
萧越绫转开话题，突然好奇道：“本宫久不在宫中，前几日无意间听说，太子调戏了你宫里的侍女？”
柔嫔面上一滞，很快低下头去，怯怯道：“太子身份贵重，看上琉璃是她的福分。”
没有明面上回答，但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大差不离。
太子的确调戏了宫女。
“这倒是稀罕事，本宫那只知道死读书的皇弟，竟然还有被女色所误的那天？”萧越绫掩嘴一笑。
“那宫女呢？”她问，“给他送东宫了吗？”
她面上温柔，仿若一个关爱弟弟的好姐姐，贴心又好奇。
柔嫔面上尴尬，“没、没有，圣上对太子寄予厚望，不希望……”
“那宫女解决了吗？”萧越绫又问。
“……解决？”柔嫔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历来引位高者失态，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责任都在卑贱者，遑论皇宫女子。致主子犯错，为防丑事外扬，宫女太监少有能活命的。
柔嫔一开始，以为长公主来为太子找她错处，或是来帮太子寻求公道，却不想，这位的荒唐也是出了名，角度刁钻，打得她一时措手不及。
“圣上垂怜琉璃不易，赏了些银子将她打发到别的宫伺候了。”
意料之中，萧越绫想。
她有着前世经验，知道萧烨明没那个心思，那问题必然出在柔嫔宫女身上，想来柔嫔宫女出身，和一些人关系更能走近。
明德帝更是不会站在萧烨明这边。
“那就是没解决。”
萧越绫明明没看她，柔嫔却无端感到一丝凉意沁体，在她看来萧越绫这个长公主被娇宠长大，虽看似容易被牵引着行无忌之事，但眼界养高了，寻常也少有别的事能入她眼，比太子这个恪守死规矩的可难缠多了。
柔嫔不确定她这话什么意思。
想再问清楚些，萧越绫却又说起生辰之事，像寻常藏不住心事的少女，想什么便说什么，话题不断跳转。柔嫔只好陪笑着又聊了会儿，总觉得最后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连一开始的生辰地点，萧越绫也选了在长公主府举办，与她想在宫中大肆操办的初衷背道而驰。
“听说南疆那边送来两个药人，庆贺太子与长公主生辰，”柔嫔眸光低垂，认真看着杯中茶叶，“昨日到驿站时被益川王世子派人……派人……”
她有些难以启齿，“应是劫走了吧。”
“？”萧越绫蓦地抬头。
演武是几十年前各国约定俗成开始的和平型战争，用于各国文武活动方面的比拼，如君子六艺、沙盘对垒等，通过人才的比拼间接体现国力强弱。春秋间隔着来，三年一次，加上今年，大乾已经连着举办两届。
三年前的演武在秋季。
而南疆作为刚战败不久的国家，拿药人这种听说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来讨好大乾，也是常规操作。
药人珍贵，血能入药，久伴身侧亦能强身。
“裴稷安——”
萧越绫直接来到监生们住的地方，推开裴稷安院子的门。
是了，前世致人狂躁的香出自南疆，她也曾让人查过香的成分，其中却无任何一种材料对人体有害，直到有个属下猜测是多种材料混合才能发生反应……
药人，她要留下。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仿佛没人居住。
萧越绫让仲春和蒲月守在门口，一个人去了后院，不远处大树掉下几片叶子，萧越绫眸光一闪，准确无误推开正对着大树的房门。
屋子里一片热气氤氲。
萧越绫脚步一滞，很快面色自然绕过屏风。
忽然，她脚步又一停，注意到屏风旁边架子上的衣服，顺手一把抓起，扔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