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这手……可真黑。”
一行人来到皇宫,布棂绘声绘色讲述了他们走后衙门前发生的事,顺带喟叹一声。
“……那两人吵到一半偃旗息鼓,赖泼皮想将人骗回去处理,谁料高美娟先发制人毒死了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美娟藏尸体的时候又被一直盯着他们的郑老酒带衙役抓个正着……”
陈平捧着衙门派人送回的金子,面上满是钦佩之色,“原来公主你打的是一劳永逸的主意。”
十锭金子去而复返,他现在只觉神奇。
乐安宫名花逞妍斗狠,一路长廊相互,乐安长公主萧越绫裙裾飞舞间听完几个属下的话,回身眼带茫然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晦涩,她嘴角翘起些微弧度,似是对他们的话并不在意,一路翩跹着入殿,在蒲月服侍下拭面净手。
才缓慢“啊”一声,一脸你们在说什么的神情。
她容色比花盛,此时噙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视线一一点过在场诸人,道:“一切都是巧合。”
隐在暗处,钟离景匆忙打着手语,问旁边的布棂,“为什么说主子出手黑?”
她掌心一会儿微张一会儿向上,比平常更加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表明她是真的没看懂……主子不就让人送了几块金子?
布棂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其实她也没怎么看懂。
只是根据以往经验,忽略过程,结果就是找麻烦的人自相残杀,甚至不需要他们善后。而公主这边,连送出去的金子都让人送回来了,空手套白狼都不至于这么邪乎。
由此,主子应该是做了什么吧。
陈平:“京畿衙门那边来报,高美娟称自己是为民除害,赖泼皮曾因抢劫过失杀人,趁夜将人埋在护城河边,醉后夸夸谈被她听到……衙门那边的楼巡捕托属下向您道声谢,帮忙破了一桩失踪案,还有,他代朝阳郡主向您问声好。”
后面的事,就和长公主府没关系了。
至于引子——
几人明显不信是巧合,萧越绫只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她承认,自己是有拿金子诱发赖泼皮与高美娟恶念的意图,那两人瞧着……但人突破底线的行为只在一念间,并不受她控制。
说巧合也没错。
然而真实算起来,天降的黄金、名义上需要两人平分的一百两白银、被对方抓住的把柄、以及两人一个孤儿一个寡母杀了反正无人追究等等,都是最终诱导一件事发生缺一不可的微小因素。
春日的尘埃,在阳光折射下焕发出无数角度的明暗光影。
陈平口中的朝阳郡主,是楼巡捕的母亲,不然,单此一个巡捕,哪来资格向公主道谢?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也在于,堂堂朝阳郡主,所嫁又是一方大员东南总督,夫妻俩去驻地,却把儿子扔到了京畿大营做捕快。
奇怪的举动,加上朝阳郡主身份,萧越绫也曾让人查过这一大家子。
毕竟朝阳郡主,是明德帝的亲妹妹。
……可不是现今封府那一表三千里的关系。
当年明德帝登基,有人提及郡主礼制问题,中间很是往来推诿一阵。但最后,提议立公主的事还是不了了之。
萧越绫前世一杯毒酒送走明德帝,最提防的就是处在东南沿海、十几年未踏入燕京的朝阳郡主,原因无他,东南总督手上有兵。
“公主,裴世子求见。”
国子监明日开学,今天下午宫中女官会给新入宫的贵女们简单教导宫内礼仪,这时候,裴稷安入宫?
陈平已经出宫回到长公主府,明面上给她安排的两个贴身侍卫都是潜龙卫的人。
萧越绫看了眼其中一人,王虎忙低声禀报:“半个时辰前,兵部员外郎见过裴世子。”
兵部员外郎?
那萧越绫更好奇裴稷安的来意了。
“让他进来。”
裴稷安进来的时候,正撞上明德帝派徐贵来问萧越绫乐安宫需要额外添置的物件,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徐贵笑眯眯同他打完招呼,才领着宫人离开。
整个乐安宫宫人都在忙碌。
没人领他上座,也无人侍候沏茶倒水,仿佛被训练过一般统一忽视了这位大乾尊贵的王府世子。
虽时常打扫着,长公主入宫前一天还被宫里嬷嬷提醒大扫除,但仲春仍旧纠着每一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再次清扫了一遍,打扫完,十锭金换成的几把金瓜子被仲春一一分发下去,照样该提点提点、聚起众人训了一番话,宫人们拿了奖赏,主子又是难得回来,各个喜笑颜开没有半分怨言,笑着表示谨记“仲春姐姐教诲”。
看到仲春出手大把金瓜子,即便对萧越绫奢靡的作风有所了解,裴稷安依旧眉心动了动,但最终没说什么。
他喜欢殿外站岗,萧越绫便自顾饮着茶,没投去一个眼神。
终于,裴稷安动了。
习武之人一举一动皆带着天然威势,还早春时节,便只着湖蓝色轻衫,肩背板正笔挺直直迈步而来,如一座沉默的山峰,叫萧越绫从他紧抿的双唇窥到一丝半点指责意味。
萧越绫挑眉,“?”
裴稷安面容冷峻行完礼,“殿下,你断不该为了遮掩香云庄掌柜伤人事件,将那母子送入大牢,此般行为,未免仗势欺人太甚。”
开门见山,一通胡言。
“……”萧越绫不动声色,“那边的人,就是这样告诉你的?”
裴稷安:“你没让人把那对母子抓走?”
两人之间氛围一时有些针锋相对,得出的结论让萧越绫生生气笑,一查便知的消息她甚至不觉得有人在搬弄是非,看裴稷安行进方向本也是要入宫,莫不是半路遇上人,听人家提了一嘴自己脑补成这样?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了解裴稷安其人。
裴稷安:“我……”
就见萧越绫脸上笑意加深,心下警惕的刹那,被她拿在手上的茶盏凌空朝裴稷安飞来,紧接着小碟子、托盘、点心、茶盖,统统都一股脑向他砸下。
裴稷安往后退了两步闪躲,皱眉,“又发什么脾气?”
萧越绫一指殿外,“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