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休息得还好吗?快尝尝我的手艺。”
祈年端着最后一道菜落了座,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桌晚餐未免太丰盛了些。
“嗯,还算踏实。”陈桑不想太多谈起自己消极的情绪,便往嘴巴里塞了口菜,下意识夸赞道,“你很会做饭。”
对面的祈年看着陈桑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做的饭,心里很是满足,但也因为突然勾起的过往回忆,难免闪过一丝失落:“小时候家里只有哥哥一个人操劳很辛苦,我想替他分担些,就在家学着做饭,做得多了,也就拿手了。”
听祁年轻描淡写地描述着,陈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人还没有灶台高的小祁年,踩着板凳做饭的模样,可爱却更惹人怜爱。
“你跟你哥哥……感情很好。”
所以,他才放不下当年哥哥的惨死。
如果只用天妒英才便一笔带过所有的是非,对尚存于世的亲属而言实在有些太过潦草。
只是作为从小养尊处优的独生子,陈桑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他只能从一个怜悯者的视角同情他,不管他表现得多么平和,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感。
也因此,即便知道陈桑并没有其他看不起自己的意思,祈年也不想过多谈到自己和哥哥的事情。
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我见过四哥和……嗯,他们已经跟季识则谈判过了,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季识则,但我们都清楚,他不过是一个被人推出来的靶子,而他愿意交代真相的条件,是要迟羡替自己辩护。”
因为怀疑过祁年的缘故,陈桑多少和迟羡有过一次交锋,那个男人丝毫不收敛自己的锋芒,以野心勃勃的姿态傲视群雄。
季识则瞧上他也并不无道理。
“迟羡怎么说?”
“在四哥他们出现之前,季识则始终都不愿意开口,我们本想在审讯过后直接联系迟羡,但……嫂子说,他会处理。”
陈桑听罢只是无奈一笑,像是料到了这是沈予臻会做出来的事情一般。
“予臻他啊,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陈队,你说什么……”
祈年没听清陈桑刚才说的话,再询问一遍的时候,他也只是摇摇头没再重复。
“没事,不管是季识则还是我母亲,如果他们真的和这些案件有所牵连,即便被保释出来,也不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嗯,陈队,我明白!”祈年放下碗筷坐得笔直,很郑重地冲着陈桑点了点头,“那陈队,你回家的这段期间,有什么其他发现吗?伯母她,还有其他异常吗?”
“她冷静地扮演着悲伤过度的精神失常,差点连我这个亲儿子都骗了过去,不知道算是她的异常,还是这么多年来的信手拈来。”
见惯了陈桑在办案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少有这般沮丧的时刻,祈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刚要开口,便见陈桑摆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讲。
“我来你这里,也并不只是为了公事而已。”
只是陈桑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他不该给祁年任何一丝希望的。
在自己还未完全放下李南承之前,这样的暗示对祁年并不公平。
他心里应该还是有李南承的吧,不然为什么自己还会介意沈予臻的存在,介意他们之前亲密的关系,介意他们共享的美好回忆,介意即便自己曾拥有过李南承的片刻停留,也不及沈予臻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
可是他现在的在意,到底是从少年时代起便萌生的感情,还是因为自己持久的爱意未能得到肯定的不甘心。
他不知道。
他找不到答案。
“陈队……”
“时候不早了——”陈桑突然起身来打断了祈年未开口的话,他迅速将空碗筷叠放在一起,抬脚便向水池走去,“没吃完的菜你就放到冰箱里吧,我收拾完碗筷就回家。”
迟钝地回味着陈桑刚才那句话的祈年,呆呆地端着敷好保鲜膜的剩菜站在陈桑的身后望着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吞吞吐吐道:“陈队,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
*
陈桑前脚刚走不久,褚观弈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陈家的门,明明是位不速之客,却仿佛在陈家来去自如一般,无人阻拦。
“嘉韵,你这个儿子养得可真好。”褚观弈随意把玩着客厅橱柜上的摆件,语气极为轻快地讽刺着这个家的女主人,“大义灭亲啊,跟他父亲像极了。”
“你不过是替我保释的律师,凭什么过问我的家事?”
客厅沙发上,女人梳着利索的头发,身着一件典雅的旗袍,端坐在中央,冷漠地望着在自己家里悠然自得闲逛的褚观弈,看不出任何或悲伤或脆弱的情绪。
“嘉韵,别这么无情啊——陈逾川那个老家伙有什么好?我一直很好奇像他这样正义凛然的男人,做着向来光明磊落的事情到底会落得个什么下场,结果最后竟然死在最爱他的人手里,真是可笑。”
神采飞扬的律师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理了理西装,直接坐在柯嘉韵的对面,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说起话来也全然不在乎自己是以怎样的身份、身处怎样的境地。
“我还记得陈逾川提醒过我很多次,要我问心无愧,还真是喜欢说教……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辉煌了一辈子,难道就真的无愧于心吗?”
“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柯嘉韵同褚观弈冷眼相对,完全不认为对方是个刚为自己成功保释的恩人,反而极其不愿意听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说些亡夫的坏话,语气里大有送客的意思,“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一顿冷嘲热讽逞口舌之快,那我们陈家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