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孚正襟危坐,劝马超不要亲自挂帅。
马超疑惑:“哦?叔达,此话何意?”司马孚脑壳微微下垂,抬眼皱眉看向马超。他说:“明公,汉中一战,公前后用时不过三月,就为朝廷收复二百里汉川,迁徙数万户百姓至关中,使得三辅、雒阳越加兴盛。”“此等不世之功,封官进爵尚不足以奖赏您的功绩。”司马孚详述完收复汉中的功绩,语气中不吝赞美与敬佩之情。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司马孚问马超:“然而,时至今日,朝廷可曾赐予明公任何嘉奖?”茶舍之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杨阜茶喝到一半,单手举杯置于嘴边;常林对马超眨眨眼;韩嵩手捋胡须;杜畿看马超的眼神有些急迫,似乎也想提醒马超。法正眼珠绽放灵光。张松眼观鼻鼻观心,孟达则面无表情。马超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孟达身上停留片刻。无形间,一股压力袭向孟达!孟达和马超短暂对视,又迅速低下头。二人虽没有对话,但孟达明白,马超这是在警告他!马超收回目光,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司马孚。“很好!若无叔达提醒,吾险些忘乎所以!”司马孚拱手以谢。马超用手指敲打案几,脑筋思量着自己如今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收复汉中,朝廷却不赐予嘉奖……这等反常之事,马超直到司马孚提醒,方才想起来!!左侧,杜畿起身打断马超沉思。他走到马超跟前,恳切地说:“明公贵居骠骑将军,司隶校尉,冀侯,食邑五千户,朝野号为‘百揆’。”“您的年岁还不到而立,如此年轻就积累下堪比伊尹、霍光的功绩,不输霍嫖姚的地位,名声更是威震天下!”“天子信任您,所以您才能有今日的成就。”“杜畿斗胆,请明公急流勇退,效法隐士,做逍遥游!”杜畿的语气格外真诚。然而,司马孚、杨阜等人却向杜畿投来不满的眼神。就连马超看杜畿的眼神都变了!急流勇退?逍遥游?马超瞬间明白,杜畿的心始终还是朝向汉室的啊……但他并不怪杜畿,早在马超还担任扶风太守时,杜畿私下就曾透露过志向。杜畿的志向是保境安民,澄清吏治,从而使天下太平!此刻,杜畿劝马超明哲保身,倒也真诚。马超看着杜畿,叹息一声:“哎,杜伯侯,你先坐下吧。”杜畿知道马超不可能放弃权力,于是拱手退回座席。马超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刚才杜畿制造的小插曲,让马超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是现在亲近他的人,也不一定真就站在他这一边!杜畿能直言相劝,可见其性情真诚,品格高尚,对马超没有隐瞒。因此,马超不但不怨恨杜畿,反而更敬重此人。若说在座之人谁的才能高,杜畿当然可以排在前列,甚至不输法正、司马孚。但要论谁最有道德,谁最得马超信赖。恐怕除了马超的岳父杨阜,就属光禄大夫杜畿了呀!马超为杜畿说好话:“杜伯侯能将心中的想法,当着你们的面直接告诉我,这是难得的仁义啊!你们不应该敌视他,就连我,都应该效法他的仁义啊!”说罢,马超起身,朝杜畿一礼!此举一出,在座之人无不动容!初次见面的张松、法正、孟达三人,都对马超刮目相看。 法正生性不羁,直接拍手叫好:“哈哈哈,骠骑不愧为名动天下之人,当浮一大白!”旋即,法正举起茶杯,猛地灌入一口茶水。“啊——好茶!”众人又为法正的豪气所动,杨阜、司马孚、常林、张松、孟达五人皆举杯,以茶代酒共饮。杜畿则再次起身,伏拜到马超脚边。杜畿感动地说:“明公之器量,犹如名山大川,可以比肩昆仑与东海!”马超把杜畿扶回座位,目光扫向唯一端坐之人——鸿胪卿韩嵩!韩嵩,南阳高士。他原来被刘表强迫,出仕荆州。后来刘表屡次行僭越之举,都是韩嵩站出来制止。韩嵩为刘表出使朝廷。孙策的使者吕范当着天子的面戳穿刘表的僭越之举,天子恨屋及乌,扣押了韩嵩。最后,是马超保举韩嵩,使之出任九卿之一的鸿胪卿。一直以来,朝野都认为韩嵩是马超的人。就连马超自己都这么认为!可是,刚才众人都举杯痛饮,唯独韩嵩坐定不动,叫人生疑。众人顺着马超的视线,都看向韩嵩!他们不禁联想起,韩嵩劝阻刘表不要行僭越之事的事迹。难道说,韩嵩依旧忠于朝廷?!韩嵩察觉到马超的目光,拱手遥拜天子。随后,韩嵩正视马超:“马骠骑,陛下器重信任您,胜过汉宣之于霍光,武成王之于周公!我相信,骠骑您一定不会辜负天子。”马超瞳孔微缩,不清楚韩嵩究竟是人是鬼。但是,韩嵩并没有戳破马超,话中暗示的意味很浓。马超所幸也拐弯抹角。他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建安宫的方向叩拜,中气十足地说:“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以国士待我,我又岂会不知恩义?”“梁冀、董卓、李傕的教训,还不够后世之人警醒的吗?”马超支起身,对众人说:“我年轻时的志向,就是扫平雍凉,安定关中,扶汉室于将倾。死后,能在墓碑刻上‘汉大将军马侯之墓’。”“今吾已官拜骠骑将军、司隶校尉,天子恩宠,封我为冀侯。”“吾距离大将军的职位也仅有一步之遥,又有何急?”然后,他假意训斥司马孚。告诫司马孚,朝廷有什么封赏,做臣子的都不应该有怨言。司马孚心领神会,知道马超单纯只是做给某些人看!司马孚诚惶诚恐地接受教训,马超再次口头警告,叫他往后“不要”说东说西。之后,马超回到座席,对众人说:“既然朝堂有人忌惮吾功劳太甚,那此次吾便为国举贤就是!只是……”话到这里,马超突然哽咽。他用手捂住面庞,做哭泣状。“嗤——呼——”司马孚等人关切道:“明公,何故哭泣啊?”马超抬起头,两行清泪落下:“只是吾弟马休身负重伤,不知死活,吾不能亲自带兵支援,有违君子孝悌之道啊!啊————!”马超说完,伏案痛哭。众人赶紧安慰,马超擦干眼泪,红着眼让他们退下,明日上朝他会行动。临了,马超又叫法正、孟达做好准备,明天他会向天子举荐二人!法正笑而不语,孟达跪地叩谢。“好了,诸君都走了,你们也走吧。”“来人,送客!”众人退出马府。韩嵩与大家道别后,先向自家府邸走,稍远,忽而转向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