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镇伏，拜请众仙！”
“拜请！拜请！再拜请！拜请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及厅堂庙前众神灵。”
“弟子李肈启今有一事不决，天地万物之变，尽在卦爻之中！”
哗啦哗啦，卦钱在卦桶中反复地摇晃，随着最后猛地扣在桌面上，一只大手将三枚卦钱平展铺开来。
“这位兄台，您这卦象好啊！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大吉大利啊！”李肈启对着坐在对面的中年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
“果真么？这回我真的能拜在流阳宫门下？”中年人兴奋的搓着手。
“这是自然，您这卦象上都说了，谦卦，亨，君子有终。而且这谦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每个爻都是吉的卦。所以说，您此行必定是大吉大利啊！”李肈启把声音说的很高，知道这样他会更兴奋。
“都说这河洛山人杰地灵，果然不错，借您吉言。得嘞，这个赏你了！”说完将手里的钱袋丢到桌面上。
李肈启顺势捡起钱袋，又是拱了拱手：“兄台慢走，有空再来。”
中年人没有理他，边念叨着边离开了卦摊。
李肈启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看着远去的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启哥哥，笑得那么难看，是怎么了？”一阵如银铃般的女孩声音传到李肈启的耳朵里。
“依依啊，你说他刚刚为什么开心？”李肈启没有回答，却反问了女孩。
“那自然是因为得了好卦，知道未来可期啊！”
“他只是听到了他想听的话。谦卦象征谦虚卑退之意，有谦德之君子万事皆能亨通，而且行谦要有始有终！你看他那副甩钱给我的样子，哪里像个谦谦君子啊！”李肈启漏出鄙夷的表情。
“对！圣人那话怎么说来着？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启哥哥，把钱袋子丢了。”
李肈启赶紧把钱袋收到胸口的包里。
“我可不当什么廉者。这些钱够好些天的花销了。走，今天哥带你吃白菜丸子去！”
河洛城的街道上，李肈启推着木轮车，车上挂着长长的幌子，幌子上写着‘河洛第一卦’。
李肈启的身旁跟着一位高挑的少女，少女总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却极为悦耳，每每说上三两句，就要笑上一阵，这时她的眼睛就会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
“启哥哥，都快冬至了，怎么街上还是这么多人？”
“董依依，你是明知故问吗？明天就是流阳宫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了，这些人当然是想来拜入流阳宫的啊。”李肈启回答道。
“嘿嘿嘿，我当然知道了，可人家就是生气，为什么我们凝阴宫收徒的时候就看不到大街上这么多人啊！”董依依假装生气的说道。
李肈启懒声懒气的回答：“那是因为你们凝阴宫收徒的时候都在夏至，而且您身为凝阴宫高徒，要帮师傅们打点来客。再说了，你们凝阴宫主要收女徒弟，她们都不爱逛街！”
“瞎说！哪有女孩子不爱逛街的，只不过你看看街上都卖的什么？净是些丹药、灵片还有些破石头。你信不信，要是卖些胭脂水粉，肯定都来逛。”董依依反驳道。
“我说董大高徒！你好歹也算修道之人，本该是流芳垂庆，怎么还能喜欢这些世俗之物？”
“唉！似我这等绝色佳人，本应是受万人仰慕，奈何天命择我修道。可叹可叹，为了守护这五道轮回，本道姑也只好舍弃这大千世界。”说完董依依做出一副羞怯的姿态。
“哦，那道姑您慢走，我这就不留你了。老板，十个羊肉丸子，多放些香油。”
李肈启将推车放到一旁，向肉汤店老板招呼了一声。
“喂喂喂！李肈启！你说好了今天请我吃羊肉丸子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董依依一屁股坐到了李肈启身边。
“您董道姑都要修仙去了，还能在乎羊肉丸子？正好省下钱，明天再吃一顿。估计流阳宫收徒大会后，生意会很惨淡，得几天见不到荤腥了。”李肈启抿了抿嘴，准备好好品尝羊肉丸子汤。
“启哥哥，你确定不去参加一下收徒大会？流阳宫弟子诶！说出去很威风的啊！”董依依边说边将掌柜递来的碗接到自己面前。
李肈启摇了摇头，示意掌柜的再来一碗，掌柜的笑呵呵的又回到锅前忙碌起来。
“有多威风？像你一样？抢别人的羊肉丸子？”
“呼……呼……哈，这丸子真烫嘴。抢丸子？我们从来不抢的。你要是说多威风，就这么跟你说吧，同样的价钱，你能买十个丸子，我们至少能买到十二个！”董依依说完就把吹凉的丸子倒进嘴里。
“我谢谢你啊！为了那两个丸子，我才不去遭那个罪呢！”
掌柜的把碗放到李肈启面前，李肈启数了下丸子的个数，故意高声冲着掌柜的说：“老板，凝阴宫高徒到你这吃羊肉丸子，你怎么说也得多给两个吧？”
掌柜的也听到他们刚才的话，顺势接过话茬：“小老儿可不认得什么阳什么阴的，不过看在你是熟客的面子上，你的丸子大了一些罢了。哈哈，可这十个铜板可不能少了我的！”
李肈启撇了一眼刚刚的丸子，搭手作揖：“谢了，掌柜的，改天送你一卦。”
董依依趁着李肈启作揖的空隙，赶紧从他碗里捞了一个丸子塞到嘴里，结果却被热气烫到了舌头。
“哈……呸，启购购，你哈是圈一下吧，闭紧你家是祖传的相师，优势还是蛮大的。”
“你还是先把舌头凉凉再说话吧，话都说不利索了。相师怎么了？相师才更应该知道趋利避害，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动了去拜师的念头，为自己爻了一卦。”李肈启拿起桌上的胡椒粉，轻轻的点了几下在碗里。
“什么结果？难不成是凶卦？”
“乾下巽上，小畜卦。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李肈启舀了一颗丸子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
“说人话！明知道我们还没学这些东西呢！”董依依踹了一下李肈启的凳子。
“就说像天旱太久，田苗枯槁，大家都望云盼雨，可密布浓云而无雨，占此卦者，暂且忍耐之兆也。”李肈启又拿起盐撒了一点在汤里。
“那都五年过去了，也忍耐的够久了，要不你再重新来一卦？”
李肈启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白了一眼：“胡闹，同一件事怎么能问两次？这是大忌讳，天机到了，自然事成。不过我现在也不想了，安安生生的有碗茶饭吃就够了。”
董依依还想舀一颗丸子，可这次却被李肈启拿勺子直接挡下，董依依几次想突破李肈启勺子的封锁可都没成功，无奈只能舀了一勺汤喝到嘴里。
“那我也觉得你该去试试，万一选中了呢。这样吧，明天你陪我去流阳宫，实在不行，我求他们让你留下来打杂。”董依依吧嗒吧嗒嘴，舔了舔唇上的汤汁。
刚刚为了防着董依依抢丸子，李肈启嘴里塞了四个大丸子，一听到这话，最后吞进去的丸子没包住，生生的吐了出来，正好吐进了董依依的碗里。董依依赶紧端起碗，一仰头将丸子和汤囫囵个的吞下去。
“董依依，那可是我嘴里吐出来的！你也不嫌脏，这就吃了？”
董依依将最后一口汤咽下去，撂下碗，满意的擦了擦嘴说：“还说嫌弃脏？小时候你都是从我嘴里直接抢下半个饺子吃，害的我这些年吃饺子从来都是一口一个，去年还被师姐们笑话呢！”
“那我至少没抢过你吃进去的半个饺子吧。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刚刚你说明天去流阳宫的收徒大会？你们凝阴宫和流阳宫不是很少往来么？怎么还派你去？”对于这件事，李肈启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是之前，这两年，流阳宫和凝阴宫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了，这不夏至那天我们凝阴宫收徒，他们也派人来了。所以师傅这回派我参加他们的收徒大会。”
“嘿，这事有意思了，之前每年还年年骂人打架的两个门派，现在居然开始联谊了！”
“那是切磋，我师傅说了，意在督促弟子发奋图强，哪像你说的那样。”董依依撇撇嘴又接着说“不过这几年确实关系缓和了不少，听说前些日子两位掌门还被师尊一同叫去了呢。算了，不管这些事了。启哥哥，明天你就扮成我的跟班进去好不好？”
“跟班？我好歹也算器宇轩昂，扮成你的跟班，那不一眼让人家识破了？你好歹换个身份，让一切都说得通，我也不失了身份！”李肈启掰了根细树杈剔起了牙。
“那你说我怎么介绍你，他们才肯让你进去？”董依依心里确实犯起了难。
李肈启撇了手中的树杈，丢了饭钱在桌上，抬起了木轮车。冲着董依依说：“就说我是你私会的情郎，正好借着下山的机会来见见我，你心中舍不得我，只好带我参会，多一刻欢愉，才能解连日相-思-之-苦。”
李肈启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二十步开外了，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董依依已经开始掐诀念咒了，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杀了他。
掌柜的走到桌前收起了饭钱，看他们二人前后追跑的样子，笑呵呵的说了句：“这小夫妻打闹也不知道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