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香啊！”
一个扎着两根小啾啾，发梢还往上翘的小女孩站在厨房门口，圆嘟嘟的小脸一脸馋相，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陈东升十分受用，感觉手里的炒锅都轻了几分，颠起锅来愈发从容写意。
锅中用猪油爆炒的芥蓝色泽翠绿，油光发亮，剪碎的鱼干调味，香气扑鼻。
最后再滴几滴一般人敬而远之的鱼露，完美！
“阿明端菜！”
青菜要吃鲜，自然是从锅里到嘴里的时间越短越好，因此自然得用来收尾。
陈东明屁颠屁颠的将菜端了出去。
而陈东升则揪着小丫头洗手。
洗完手的时候，陈东明已经懂事的将饭都盛好了。
一个脸色不太好，面带慈祥的中年妇女坐在饭桌旁，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欣慰一笑。
“大弟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刘美兰称赞道。
在陈东升老家一带，口头上普遍都习惯以“阿弟”“阿妹”来称呼家中子女。
大儿子就是“大弟”，大女儿则是“大妹”，以此类推。
不过是地方习俗，不足为奇。
“尝尝再说，趁热！”陈东升也不二话，直接招呼开吃。
第一筷子就往自家小妹碗里放，这个大馋丫头也早就按捺不住，直接就往嘴里塞。
陈悦砸吧了几下就瞪大眼睛。
“好好七！”
“好七李就多七点！”陈东升心里暗爽，嘴上不忘逗乐。
十几年功夫下来，陈东升自然不可能一直窝在工厂流水线上。
但凡能赚钱的行当，都或多或少曾涉足过。
自然而然积攒了一身手艺，其中就包括了厨艺。
难得重活一次，好东西自然得先拿出来给家人尝尝。
这一手十几年的厨艺，用来博家人一笑自然不在话下。
一顿饭吃下来，不光陈悦吃的满嘴流油，刘美兰同样赞不绝口。
至于厨艺突飞猛进的原因，陈东升一句风轻云淡的“在厂里跟人学的”就搪塞了过去，不疑有他。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家人的信任往往都是无条件的。
吃完饭后都不用说，陈东明就乖乖收拾碗筷洗碗去。
饭桌收了碗筷就成了茶桌，一套简单便携的陶瓷茶盘往上一摆，再插上热水壶烧水就完事了。
古人云，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这种不可或缺自然是因地制宜，在陈东升老家这边，竹子就得换成茶叶才行。
毕竟当地人将茶唤作“茶米”。
简单二字，就将其地位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末端提到了前头，可见一斑。
“妈，阿明要上高三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他买台电脑，再拉条网线……”
陈东升熟练的摆弄着茶具，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会影响学习吗？”
对于刘美兰这种传统妇女而言，洪水猛兽的固有印象总是根深蒂固的。
“那还不简单，要是影响了学习，我就把网线给他拔咯，听到没阿明！”
陈东升也不二话，扬声喊道。
“我保证！”在天井洗碗的陈东明喊道。
老平房不大，两房一厅的格局，外带一个天井小院。
房子不大名头却不小，在当地有着“下山虎”的叫法。
“除此之外，家里有台电脑也方便一点，我听厂里的老板说了，现在做生意啊都流行在网上开店！
学一学总是不吃亏的，我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在厂里打工……”
陈东升有条不紊的说道。
手上的功夫也半点没落下，话音一落，茶水入杯，一切正正好。
“老妈，喝茶！”
一杯茶水下肚，苦涩味冲淡了嘴里残留的味道，一股回甘涌上心头。
“阿~”
母子二人动作不约而同。
“我也要喝！”一旁的陈悦看着眼馋，举着小爪子示意道。
“好~晾凉一下先。”陈东升拿着两个茶杯来回倒腾几下，这才喂给小丫头。
茶汤虽然苦涩，但小丫头却毫不抗拒，喝完还像模像样跟着长出一口气。
“阿~”
小大人似的可爱模样，让母子二人笑出了声。
“你打小就有主见，想学做生意也是好事，妈支持你，到时候要是缺钱，你爸的赔偿……可以做本金。”
谈到此事，刘美兰神色一黯。
陈东升神色如常，笑着说道：“用不上，这钱留给阿明上大学！
放心吧老妈，有我在，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于老母亲来说，自然是难以忘怀，但对陈东升而言，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毕竟人到中年就到了告别的年纪，送走的人多了，也就释怀了。
不过些许风霜，不足挂齿。
什么鸿运齐天蛊，不及我春秋蝉一根！
“好好好，就是实在委屈你了！”刘美兰叹了口气，眼神欣慰又复杂。
“不委屈，是我自己选的。”陈东升喝了一口茶，十分坦然。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陈东升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陈东升这本自然也大同小异。
不过是父亡母病弟妹小的那点事，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有人为意外买单。
赔偿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条命，二十万。
一位普通父亲留给这个家最后的一口底气。
这么一笔钱，支撑陈东升完成学业自然不是问题，哪怕算上陈东明，勤工俭学或许也够。
届时两兄弟再齐心协力，反过来撑起这个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陈东升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身体素质却不差，能在篮球场上驰骋风云，轻松扣篮不说。
百米还曾跑出12秒1的成绩，努努力说不定还能练个二级证书出来。
这么好的体魄，不当牛马都可惜了。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陈东升选择跳过大学，把天赋带到社会。
将读书机会留给了更有希望的弟弟。
对于一个普通小家来说，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回过头看，为了长远打算，这或许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牺牲，也是注定会给自己留下遗憾的抉择，是竭泽而渔，鼠目寸光……
但这也是陈东升自己的选择。
遗憾啊，总是贯穿人生始终，无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纵使重头来过也是如此。
因此，陈东升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重返校园。
抛开遗憾不谈，关于校园的记忆，已经久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虽然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但作为一个心智早已成熟的中年男人……
陈东升对重返高中有心理障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对高中生更是充满罪恶感！
当然，一码归一码，大学生可以。
人生再世，去特么的遗憾，这辈子没啥指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顺带多日……
咳咳，当然也不是说陈东升就没有遗憾。
只是相较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大学梦实在是不足挂齿。
望着面容慈祥的老妈，陈东升眼神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要想让老太太掏空家底治病，只有一种可能，这病得生在子女身上。
与其费劲劝说做无用功，不如自己赚钱用实力说话！
以老母亲落下病根的身体状况来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哪怕重头来过，一样没办法两全其美。
但，正如陈东升所说，这就是他做出的选择，不后悔！
而赚钱这件事，对于养家糊口的男人来说，就跟狩猎无异，都是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恩……钢铁丛林怎么不算丛林呢？
只不过赚钱容易，赚大钱难。
普通人要想赚大钱，更是难上加难！
十几年的社会历练，早已经让陈东升成为一个成熟猎手，脑子里还沉淀了一大堆早已过时的狩猎方式……还有未曾开辟的猎场！
一片又一片还未有人捷足先登的肥沃猎场！
比起校园春色，陈东升更想猎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