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的战场上,青苗遭到践踏注定东昏百姓今年毫无收成。
战场开打双方竟然打了个半斤八两,盎军人数众多加上从青州一路而来也算见了血,逐渐适应战场,开始压着天兵打。
直到胡骑和越骑两大骑兵在雾气掩护下迂回从侧翼杀到进入战场,骑兵轰隆隆的马蹄声,光听声音就被吓去三魂七魄,只剩一个空壳,冲击威力巨大。
打穿整个战场,大元帅蚩炎死于阵中,原本凝聚不强的乱民四散奔逃,战场落下丢弃的旗帜,刀枪、横七竖八的尸体,黑血扑红一块土地。
鲁蟒不得不改变计划,放弃前往洛邑质问天子的打算,带着一帅部众南下到豫州境界就食,他也开始总结失败的原因。
盎军过境没有纪律,破开乌堡大户剥夺财富,给一地百姓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最起码你乌豪大户不喜欢他们。
平民小农也未必待见他们,盎军过境打破秩序和安宁,将一座城市变成无序世界。
秩序的消失,小民失去对律法的敬畏,兽性如出笼猛虎,滋生无数罪恶,因为他们认定在这个无序世界无人可以判罚他们。
那位战死的大元帅蚩炎也意识到这种问题,还没来的及制定规矩便死在东昏城外。
鲁蟒带着一帅部人南下颍川郡就食,他不断开始思考,前路漫漫其修远兮!
律法秩序你讨厌它,你因为它禁锢你,约束你;你同时敬畏它,当失去它,鲁蟒发现建立新的秩序比打破要来的困难,一场大乱因为自己认知的浅薄,害了很多人。
上下求索!
梳理旧的秩序,建立新的铁则。
重新树立新的目标,他不肯跟天子和解,当皇帝牧下的庶人贱奴。
他要寻找一片新的天地,带着跟随自己的兄弟姐妹自耕自食自给自足。
在他的带领下颍川郡闹翻一片天,原本四散的盎军队伍全都汇聚到颍川,在颍川就食几个月颍川的粮食开始供应不足。
豫州州军不断汇聚,随时会打过来,他知道该离开了,带着兄弟姐妹西去南阳,他听说颍川以西的南阳郡粮食富足时节正值丰收。
进军的脚步排成长序,高山是多么雄伟,幽林多么深翠,鲁阳关下破关入城进到鲁阳。
鲁蟒还不能停下脚步,南阳的治城在绾城,不能不给绾城的郡老爷们一点震撼。
…………
姜家父子还不知道身后的南阳已经天翻地覆。
奔马南下,离开南阳郡的范围进入南郡,一条大河拦在眼前,沿河走无数良田分布河岸。
姜牧知从小呆在山上,没有见识,对于陌生事物很是新奇,看着一条大河波浪宽,心思简单就想知道这是什么河?
有多深,骑马能过去吗?
张嘴清问:“爹、这到哪了,这么大一条河?”
姜文佩回答更简单:“汉江、”
“哦!原来这就是寒江。”一句话唤醒曾经的记忆,云台山白云笼罩,他跟萧青贴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一起看话本。
一条竹排两个故人,她在岸上,他在河里,背着剑吹着箫。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萧青你在哪?”
姜文佩一脸黑线:“……”坚定心里的想法,给他找个先生好好教教他,随即反应过来:“小青是谁?”
姜牧知一脚踢飞地上的土块,在大河里连个涟漪都没泛出:“我在山上的好朋友!”
姜文佩看儿子情绪低落没有继续问,前面有一片桃林,果实丰硕泛红压弯枝头,已经伸到木栅栏外面了。
桃林里搭着草棚庵子想来是看桃的人。
姜牧知看到泛红的桃果,嘴瘾上来,过去问:“有人吗?”
“唉!”桃林里应上一声,一个老汉从草庵里出来,低头透着桃叶看外面的人。
“吃桃啊?”
“嗯、”
老汉上下打量一番,姜牧知身着道人穿的青装,牵着两匹大马,马上搭着一件白狐袍,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气势威严,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我给钱?”姜牧知主动开口,手摸口袋,摸了半天朝他爹开口:“爹、”
清脆的声音,姜文佩眼光扫过,这个时候知道叫爹了,掏出几个银稞子:“……你师父下山不是给你钱了吗?”
“那是我师父给的,我舍不得花。”姜牧知接过三个银稞子,扣俩,隔着栅栏递给老汉一个。
姜文佩:“………”合着你爹的钱你就舍得花了。
老汉摸着银稞子确定不是假的,十分大方的表示:“你们摘吧!可以随便摘一兜子。”
姜牧之那可就不客气啦!左右手拽了两个,原来兜包子的皮口袋,包子吃没了正好拿来兜桃,还不忘摘给两匹马嘴里各塞一个,一口下去汁水直流!
老汉有些心疼,好好的桃他人不舍得吃拿来喂马:“拿来喂马?”
姜牧知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解释:“我的马很值银子好不啦!吃精料的河西大马,有水吗?”
老汉没有反驳,谁家能出门骑两匹马,这俩人一看就不一般:“你到江里洗吧?”
姜牧知把牢骚怪话憋住,到江里洗,万一人滑进去怎么办?
我又不会水!
撇嘴!
提着桃到江边清洗,姜文佩牵马到树下阴凉歇脚,四匹马对着桃叶急不可耐挣着缰绳。
“驾、驾、”
一群黑衣役装浩浩荡荡驾马赶车,看着有百十多人长长的拉粮车载着粮食路过桃林,通过衣装辨识姜牧知大概能分辨这是乡所的计官税吏。
新粮下来了,应该是征税的队伍,车上都是征的都是新粮;姜牧知提着洗好桃好奇望上一眼,提着桃到树下孝敬父亲,盘算着自己有多大胃口,能不能全造了。
“吁……”为首的骑矮马拉住缰绳看向桃林,再望一眼父子二人和他们的大马,他是官家的人看外来户带有几分警惕。
随后转回目光:“赵噶叔,让弟兄摘几个桃吃。”
老汉眉眼一低,有些无奈:“摘呗!”
这句允准,计官身后税吏,就像土匪进了园子,老汉就像没看见一样,摘着吃实际吃不开多少。
计官没动自然有人洗好了送过来,老汉过去搭话:“新税都收上来吗?”
“还没呢!这帮刁民一收税全跑没影了,我明个还得去一趟。”
“现在赋税这么高,交了税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朝廷是真不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活了,你明儿去也白瞎。”
“跑得了和尚不了庙,不交牵他家的牛,放火烧他们家房子,很快就交了。”
老汉觉得他说话不中听,马上数落他:“听听你说的也是人话。”
说起生活各人有各人的苦,计官生起气来:“还能怎办,这上支下派的事,我见天的熬灯守夜,我能怎么办?
谁像你是的,家有良田三百,宗族庇护,每天上午吃饼下午吃桃,我要有三百水田,也不干这个营生。”
老汉被一怼没脾气:“得、吃你的桃吧!”
姜牧知啃着毛桃,清甜味甘在嘴里绽放,计官和老汉的对话听了一耳朵,在山上白渊就教他救民扬善,强迫他学的一身武功,送到道院里学文画字,可是听得他们的话有些无力感,救民扬善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
这些都是征税的,光明正大议论明天牵走小老百姓家的牛,烧人家的房子,自己是不是今天把这些税吏全噶了避免一场破家之祸。
可自己父亲就是景州刺史,破家之祸他是不是有责任。
在邑兰山的时候就听说,盎军都是抗税的田民,不过他身边有个景州刺史的亲爹,这事问问他。
“爹、这事归您管吗?那些老百姓都是您治下子民,您就这么对您治下的子民,我要是他们我也造反。”
姜文佩微微转头,看着大儿子啃桃少年人还保持天真和善良,这其实很好,只有走过九幽路才知道世界有多么黑暗。
同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自己不是想着怎么引导他,将来的志向。
随手折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画:“本朝开朝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制定了与民修养的国政,重农劝桑削减民税减轻田赋,民田十五纳其一甚至有些地方赋税全免,这叫藏富与民;
后来到武皇帝时期与胡人开战,国家开销巨大,为此武皇帝划出一条底线,各地粮税十五不过其三;
百姓还能图个温饱,底下开始都还能维持在这个底线,到了穆恭二帝开始越过底线,明面上就变成了十纳其三;
由原来单一田赋,变的五花八门,多出了口赋,更赋、捐赋、养马税,入城税、过境税,苛捐杂税,再经过官员的层层加税,老百姓一年到头就变成诗里说的那样: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姜牧知掰着手指头,算着税务名目,田赋,口赋,更赋,捐赋,活着太难了!
自己在山上练武读书,这些事从来没操心过,他这个年纪也交税吗?
还是师父偷摸的替自己交了?
咦!
噫!
不对啊!他们住山上,山太陡,路太险,平时连个香客都没有,更没有收入。
难道师父他偷道院的香火钱了,还是父亲给他师父一大笔钱,他师父这些年瞒着他根本没提过这茬!
这事老白渊还真干的出来!
这事得问清楚?
“我也交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