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施施然告辞走远,钱庵沉默半晌大怒推翻了桌上的所有东西:“郝良!”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该敲打的人敲打了,该送的东西也送到了。
可走出跟钱庵约好的地方,外头又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连绵的大雨,就连台阶上都成股往下流淌,地上更是积出了足以淹过脚背的深度。
画扇拿着伞快步迎上来:“东家,地上积水不浅,要不我背您过去?”
桑枝夏看着画扇完全倾斜向着自己的伞面,把伞推过去,哭笑不得地说:“哪儿至于?”
“给我一把我自己撑着,你好好挡着自己别受了凉。”
画扇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桑枝夏一脚踩进了积水里,无奈道:“雨天湿寒凉气重,您……”
“没那么矫情。”
桑枝夏摇头示意宋六等人不必过来,蹚水踩过去上了马车,刚坐下就听到天边炸响起了数声惊雷。
桑枝夏听着车窗外宛如用盆往下泼洒的惊人雨声,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这雨下了多少天了?”
第738章 你说你只见过两次这么大的雨?
他们初到南允的时候多是晴天,偶见阴雨也是一时半刻就过去了,很快就会天晴。
可从不久前开始,天晴的时候就变少了。
头顶的阴云厚得仿佛要积压到人的头顶,仰头也看不见半缕阳光。
白天黑夜睡醒睡着听得到的都是哗啦啦的雨声,地上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干似的,不分昼夜地积着水。
今日出来时,桑枝夏还听到徐明阳嘀咕了难得一见不下雨,可这才多长时间,竟又是下起来了?
点翠拿出替换的鞋袜示意桑枝夏赶紧换了,低声说:“已经五日了,且一日更比一日大。”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地面上的深洼处全都是溢出的水,听说城里的河水都涨了不少。”
画扇轻轻擦拭着桑枝夏滴水的发尾,叹道:“不只是城内的护城河涨水呢。”
“我昨儿个还听本地人在说,外头的运河这些日子也是一直涨水。现在稍小些压不住浪的船都已经用铁链子拴了靠在岸边,可就算是这样,等入了夜雨大掀起风浪时,还是抵挡不住。”
画扇说着面上滑过一丝复杂的不忍,苦笑道:“听说前几日还有人为了把自家的小船拉拽回来,被卷进大浪里失了踪迹,且不知能不能找到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百年来从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虚话。
在水面上求生路的不拘男女老少,随便站出来一个水性都说得上是绝佳。
换作风平浪静的时节,河面上还看得到大大小小的孩子在水中嬉闹,有人扶着船沿在修补木船。
谁也不成想风浪来时威力这般可怖,就连数个成年的男子都可在瞬息间卷得不见踪影。
这种情形,就算是被卷走的人侥幸找回来了,也不可能是活着的。
桑枝夏眉心微微拧紧:“林云和薛柳那边可有消息?”
她这些日子忙着收整南允城内的铺子,一时没顾得上。
这会儿猛然想起来,才意识到不对。
如果不是实在脱不开身的话,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连着数日半点消息也无。
画扇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雨势渐大了,东家您要不先坐车回去,我……”
“先不回去。”
桑枝夏摆手打断画扇的话,直接说:“去找林云。”
“现在就去。”
桑枝夏到的时候,恰巧林云不在。
商行中的管事看到桑枝夏急忙迎了上来,只是一身滴汤挂水的瞧着颇为狼狈。
“东家,雨这么大您怎么来了?”
“此处潮气重得很,您快先上楼,我这就去吩咐后厨给您熬驱寒的姜汤。”
管事匆匆要去,桑枝夏赶紧说:“别。”
“我来不是为了喝姜汤的,先不麻烦。”
桑枝夏皱眉看着管事,沉沉地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其他人呢?”
“这……嗐!”
管事重重地叹了一声,催促着桑枝夏赶紧上楼,等桑枝夏坐下就喘着气说:“东家,今年这情形只怕是要不好啊!”
桑枝夏心里咯噔一下。
管事擦着脸上汗水和雨水混成了股往下的痕迹,发愁道:“东家您之前没来过南边儿,只怕也不曾见过发大水时的可怕。”
“我是江南长了半辈子的人,像这么大还不会停的雨,这半生只见过两次。”
管事的脸上闪烁起明显的后怕,苦涩道:“上一次是我还小的时候,那年我才八岁。”
“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雨下不住,河面涨水,紧接着没多久就是堤坝决堤,洪水遍地。”
“那年……那年过后,我家上下就只剩下了我和我老娘,家里的其余人不是被卷进洪水里淹死,就是被洪水过后的大灾活活饿死……”
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