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抚慰伤痛,期待带来希望!久旱逢甘霖。
太阳像一位胸怀博大的母亲,慈爱地看着那个红色的精灵闪着耀眼的光芒在沟中奔跑。辫子在她的后背,是水中鱼儿在跳跃。缕缕碎发,肆意飘扬。余佳能感受到风正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耳朵。
“咚……咚……咚……”,脚和地面的碰撞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沟间回响,大地阵阵颤抖,和着野草的“沙沙”声,是一曲最好的交响乐。
胸口闷疼,气喘吁吁,心脏砰砰直跳!余佳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脚步。她弯下腰,双手撑在双腿上,热气从口中喷出,瞬间被冷风卷走。
“啊……”温暖和期待带来的余温犹存,空旷的田野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余佳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情不自禁地大声呼喊。
这是一个孩子的呐喊,天地应该为之动容!这是来自孩子的呐喊,天地应该为之怜惜!而这个时代,作为超生家庭的后代!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逢此遭遇。而她们或他们本无罪,应该享有快乐纯真的童年时光。
不得不说,这是时代发展的需要,却也是这样孩子的无奈。
淋漓畅快的宣泄,余佳的心平静下来,沿着沟底踩出来的小道慢慢走着。她抬头望天,太阳已经挂在大半空,肯定迟到了。
果不其然,余佳迟到了。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已经响起。
学校没有关门。树叶早已碾落成泥,只余一棵棵杨树毫无任何装饰地裸露在外,所以余佳一眼就看到学校南边的第一排房子。那是学校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这个学校共有两排房屋。第二排房子在北边,拢共三个房间,余佳的班级教室在东边第一间。
踏着铃声,余佳正在思索怎样才能偷偷进入教室不被当场逮住。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从北边匆匆走来。余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坏了!是班主任!
余佳慌忙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探出头再次去寻找班主任。可是班主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根本没有抬头朝这边瞄一眼。她夹着课本,甩着步子,很快消失在余佳的视线内。
余佳松了一口气,从树后飞似地逃进教室。此时正是下课,教室里乱糟糟一片。余佳的脑子有些疼,双手合拢想趁机趴在桌子上歇会儿,一只手斜里抓住了她的胳臂。
“你去办公室吧!咱班主任应该有事找你,第一节课刚上的时候就找,那时你没有来!”身形修长干瘦的班长说。
余佳感觉自己浑身发软,站不起来。
“嗡嗡嗡”,班主任匆匆而去的身影在脑海里打转……那是平时沉稳如水的她从来没有的动作。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余佳的脑袋更疼了,她把手扶向额头。
“余佳,请跟老师出来一下。”轻而温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传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余佳的心“忽”地一下酸涩无比,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余佳觉得,坏的事情真的来了!
她渴望听到老师美好的话语,以填补受伤的心灵。这颗心,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就像长在悬崖低谷,历经冰冷水池浸泡,伤痕累累。变故太多,心似浮云,以致于来自王文文的温暖与期待此时就像梦游仙境,虚幻不可及。
她渴望抓住老师的衣袖,倾诉那痛苦的夜晚,来确认这一切是不是梦。
可是,班主任的手只是搭在余佳的肩上,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引领她走出教室。
班主任看着余佳苍白的脸,含泪红肿的眼欲言又止。只得拿出手巾先给余佳擦了擦眼泪,环住她轻轻抱了一下,叹了口气。
“嗯……余佳,你不要怕!嗯……他们来……”,她吞吞吐吐,“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她盯着余佳,“你酌量着,说吧!”
他们?应该是带走妈妈的人吧?余佳打了个寒颤,转身就要逃,然那只揽着她肩膀的手温柔却坚定,不容她逃脱。
恍惚间,两人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肩膀被轻轻地拍了拍,微微的低声传来,“去吧!不用怕!”又听得叹了口气,然后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进入办公室,是身为课代表的余佳的荣耀。每次进入,面对她的肯定是班主任的如沐春风,温声细语。面对老师的信任,余佳的心底总能升起无尽的温暖,从而觉得每一天都很美好。而不像今天这样,面对的是所谓的他们。
缓缓进入,看着那或坐或站的几个高大男人,余佳的意识朦胧起来,仿佛那个暗黑的可怕的夜晚再现。他们踹断了门栓!他们带走了妈妈!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眼泪模糊中,似乎有道声音隔空传来:“你爸爸去哪里了?知道就说出来!”
语气极其严厉,胜过课堂上的老师!余佳的泪完全不受控制哗哗而落,牙齿“咯吱”响,身体剧烈颤抖。
整个办公室荡满余佳哭泣的声音,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孤零零地被屠夫抓在手里正在发出无助的哀嚎。
“让她回去吧!”另一道夹杂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小孩,吓傻了,能知道什么!”第三道声音温声附和。
折返的班主任悄悄探头进来,担忧地看着余佳。几人阴沉着脸色,点头示意。班主任松了口气,小跑步上前,拥引着余佳出了办公室。
门内却隐约有声传来:“你说,他能藏哪里去?”
“谁知道!这些人就是游击队,为了多生个孩子,贼得很!”
“可不是!咱们整天打游击还没有人体谅,捞不着个好儿,哎……”
操场上,余佳嚎嚎大哭。哭声震天,伤心欲绝。她恨,她怨,却不知恨谁,怨谁。或许谁也不是那个恶人,唯时代的要求不同而已。
班主任无措地拥着余佳,时不时偏过头擦擦自己的眼泪。作为老师,她的资格仅仅限于教书育人。关于生育,她没有评判的余地。可怜的,就是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这条路的远方是不是诗意?或许,多少年以后,历史会告诉人们正确答案。
现在,该怎样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谁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