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路,在太阳落山前,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巨大的蜀山山脚竖起的小小桃木高门前。
斜阳将几根木条嵌在一起的简陋佛门拉出长影,一道肩披朴黄袈裟的小和尚立在门边,闭着眼睛,垂首,一手竖在身前,一手捻着暗色佛珠。他身后,长得一眼望不尽的石阶蜿蜒进昏光的漫天晚霞中。方才山脚背着竹篓的百姓路过时提起,在湘王府尘土飞扬的马车到来前,已经有人在此处入口等候好些时辰。有人在等他们?会是谁?太子?还是南桓的人?江熙心下思酌,面上安静地跟着湘王下马车,穿过被潋滟云霞照得闪闪发亮的一片长竹,走到破枝条搭成的方门前,听湘王与那位npc和尚展开对话。很快,他们便踏上这条上了年头被踩得发亮的漫长石阶。山很高。寺庙不在山顶,而是半山腰。一阶一阶走到古树掩映的寺庙前,月亮已悄然升至头顶。漆黑寂静的冷夜中,两名灰衣白履的光头僧人看到门缝外身影渐近的一行人,为他们抬起黄门后长而重的木闩。二人吱吱呀呀地把素色黄门朝里拉开,将左右门板拉至最开,用石块抵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月下的这座庙很大,一堵又一堵的黄墙前后相连,往后藏在山间树影中。踏完最后一块石板的江熙依偎在湘王身边,抬头,看到一片高大的绿色枝冠从山头后庙的黄墙探向夜幕圆月。满树的长条红签,在月下被风吹向一侧,密密麻麻地碰撞,发出整齐得像是海啸的涛声。隐隐约约,江熙听到风里传来沉闷的长笛声,很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 她现在只想赶快找个厢房休息。在被小僧七拐八拐引路到一处素雅的厢房后,江熙的脾气也忍到了底。她一脚踹了厢房的门。却发现给她预备的房内,干净整洁。陈旧的木地板上铺了层栗色软毯,从门口一路铺向床边。床榻上竟然撑起白纱帐,不是像她在王府那样的吊纱,而是细细的几根竹竿支撑起的方形的纱帐。这个时节想必是为了防这山间蚊虫。隔着白纱,能看清内里柔软的素被已四面铺展好。入门的案台边,白净瓶中一支翠红的石榴花娇艳欲滴。这全是绿树的山上,难得看见这么明目张胆的一抹红。江熙愣住,那股气恼瞬间消散,化为不解。她分明看到沈昱的房里是极其简陋的寺庙客房,只有一方桌椅和床,连个放置衣物的小柜都没有。可她这房间,却像被人精心装饰过一般,长桌、薄毯、熏香、烛台、屏风……不对,屏风后面怎么有腾腾而上的水汽?她上前一看。被热气蒸腾纱面透着淡淡湿痕的屏风后,赫然是一个椭圆形的到她大腿高的木桶,里面盛着似乎刚倒入的热水。她弯腰,伸手撩了撩水花。水温刚刚好……这也太贴心了吧。难道,这是系统对她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