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咱去哪啊?”
赵戌跟在张河牙身后,两人穿梭在夜晚繁盛的京城中,正值大年初一,一路上百姓欢笑声不断。穿过嘈杂热闹的坊市,来到京城最富裕奢侈的建筑前,只见那阔气门牌上写着‘天上仙人阁’。
“我的天,师傅,这,这是咱来的起的地方吗?”
赵戌看着那琉璃瓦,红檀木,阁中出入者皆是身穿锦衣玉绸,戴的那是翠绕珠围,个个皆是达官显贵。
赵戌这拜师一年跟着师傅是挣了不少,可也只是和那些平民百姓做对比啊,真要来这种花钱不眨眼的地方,这一年九死一生换来的血汗钱,经得住掏吗?
“徒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们这一年。拿命挣的钱,花在这种地方值不值?我们为什么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那我们应该花在什么地方?自然是让自己开心的地方啊。”
“话是这么说。”
赵戌有点被说服的感觉了,自己这随时都有可能暴毙的活,有钱不逮着机会花,万一哪天死了,那岂不大亏。
“行了,我就是这么跟你说,我们是来见我老朋友的。我每年来京城,都会和她在此一聚。”
“你那位朋友请客?”
“当然。”
“他是哪里的大豪绅?还是什么大官?”
“嗯,算官吧。跟我们是同行。”
“天督察的?”
“不错,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走,带你去见见什么叫大场面。”
宫商羽将一只烧鸡撕成两半,连骨头一起嚼碎下了肚。坐在一旁的徐正年也落下风,那大肘子直接抱着啃,两人也不光只挑肉。那几道摆盘精美的素菜,端起盘用筷子全部扒拉进肚子。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男子,体型粗壮,相貌粗犷。他可非一般人乃是前卫将军,于正。一年前南夏藩王携前朝余孽造反,一路打至京城,当朝圣上年过半百,御驾亲征。最终平复,于正表现有功。但也因此战负伤,选择告老还乡,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也够他今后子孙享福的了。
于正挠了挠下巴,看着这两个饿死鬼狼吞虎咽的,不禁有些想笑。不过他也不恼,点上烟斗,就在那慢慢等他们二人吃饱喝足。
见不够了,还命令下人去后厨再弄上几个菜来,要油大的。最后这俩货消灭了于正家,鸡两只,鱼四条,半只猪,两斤豆腐,菜若干。
一旁的下人看着这摞高的盘,都吓了一跳,他们初至城内揭了告示,来到于正府上时。下人便说,看起来非寻常人。如今这饭量,果真非同一般啊。
于正见那女子面不改色,坐不改形,一旁的那孩子撑得躺在椅子上大喘气。
试探性的问道:“高人吃饱了?”
“多谢招待,在下宫商羽。这位是我弟子,徐正年,见过将军。”
宫商羽坐在座子上行礼,一旁的徐正年被吓了一跳,“将军!”
于正笑道:“高人倒是见多识广啊,不过早退休了,现在就是个有点钱的老家伙罢了。”
“那于大人可否商议正事了?”
于正脸色转喜为哀,叹口气道:“嗯,就像告示上写的,我女儿中邪了。”
“具体是什么样子?”
“她经常会梦到一条蛇,时不时会绷紧全身,像蛇一般不停的乱扭。我夫人有次甚至,看见我女儿的嘴里吐出了蛇信子。”
宫商羽思索了片刻,听起来那姑娘像是被妖怪上身了。这并不少见,经常会有精怪上人身。这是一种吸人精气的方式,多是刚刚修炼的精怪所使。
但是问题是这个姑娘,可不少见啊。她爹可是个将军,上阵杀敌杀气何等重。刚修炼的精怪恐怕都不敢靠近这宅院,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但还是得先看看,才能确定。
“可否见见令爱?”
“高人这边请。”
于正亲自领着宫商羽和徐正年前往,这宅邸可真不小,又是花园,又是园林的。从大堂走到小姐闺房,得有个一百步。途中,三人也没有一言不发,于正感叹道:“本来我对鬼神之事不屑一顾,可半年前那大战你们可知,我们是怎么打赢燕王三十万大军的。”
徐正年是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会儿打仗了,但是爹说,徐家村离京城很远很远,只要皇帝没死这里就没事。
“天督察的人士引来大风,天雷,雷引山火,风助火势,于京外将那三十万大军全部烧死。大火离京十里处,又降下暴雨熄灭大火。”
“高人,你,莫非就是天督察中人?”
“不是,此事平民百姓虽不知。但我等,多少都有了解。”
“嗯,还是说说我女儿吧。”于正叹一口,面露无奈担忧。
“我得提醒高人,此事非同小可。首先我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其次,你是第四个来我家的高人。第一个人看见我女儿,不知道发什么疯,连夜跑出了城。第二个人在我家起坛作法,结果法事进行到一半。他把做法用的桃木剑掰断,插进了自己的大腿,可怜他后半辈子都只能拄拐了。第三个,他还算厉害,在我女儿中邪的时候。就是像个蛇一样的乱扭的时候,他让我女儿安静了下来。”
“他做了什么?”
“给我女儿灌了碗雄黄酒,可惜,他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他给我举荐了几个能摆平此事的人,一个是龙虎山张天师,一个是当今国师吕祭酒。或者,天督察洪字辈高手。可惜啊,除了张天师,我一个都没有请到。而张天师他,却又因龙虎山突然遭难,抽不开身。”
张天师和吕祭酒可谓是鼎鼎大名,就连徐正年这种山野之人也有所了解,不过天督察是什么?既然被推荐来除祟,应是一方除祟的势力。但听师傅说,还协助皇上除了叛军,应该是相当大的一方势力。
于正驻下脚步,转头严肃的问道:“我虽然也觉得,那位高人应该有所夸大,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以肯定的。你,可有十足把握应付?”
宫商羽抬起头,露出斗笠下那独眼,“您出多少?”
“什么?”
“您出多少钱?”
“哈哈哈!我女之命,岂是钱财可衡量?事成之后,你随意开数!哪怕你要我全部家产也无所谓!”
宫商羽点点头,“请大人带我去见令爱吧。”
“这边请!”
三人来到于正之女,于寻燕的闺阁,于寻燕芳龄二十正值青春年华。如若不是因遭此邪事早已出嫁,于正在女儿门前将还未抽完的烟斗熄灭,走到门前,轻轻敲门。
“燕儿,是为父。”
和于正一开始那豪爽大气的姿态完全不同,他声音轻柔,生怕叨扰到自己爱女。
没一会,一个女子便将门打开,看穿着应该是丫鬟。果不其然,于正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抓住丫鬟的手腕问道:“燕儿怎么样了?”
“小姐,今早天未亮便惊醒,然后坐在镜前。坐到现在,送来的饭菜,一口未动,老爷您快去劝劝吧。”
于正那粗犷的脸上露出心痛与担忧,“高人请随我来!”
“燕儿,你无需再忧,我请来了一位大师定能帮你。”
于正强颜欢笑走到于寻燕身旁,于寻燕一声不吭,“燕儿,你怎么了?是又做什么噩梦了吗?”
徐正年看着那姑娘,本是生的那沉鱼落雁的美貌,现在却好似凋零的昙花,如此憔悴。徐正年看向师傅,宫商羽察觉不对,她走到父女身后轻轻拍了拍于正的肩膀,示意他闪开。于正见状走到一旁,宫商羽弯腰低头看向于寻燕正视的镜子。
宫商羽与镜子中的于寻燕对视,于寻燕突然暴起,抓向宫商羽。徐正年率先反应过来,立马上前帮忙抓住于寻燕的双臂,宫商羽趁机一拳将那铜镜打凹。于寻燕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接连大喘气,哭喊着扑进父亲怀里。
“爹!今早起我便困在了那镜子里,不管怎么呼喊你们都不搭理。”
于正抱住女儿,七尺大汉也不禁落下泪来,他急忙向宫商羽道谢:“多谢高人相助啊!”
徐正年将于父女扶起,宫商羽则是围绕房屋开始检查,宫商羽拿起那凹掉的铜镜。不得不说质量真好,还能倒映人影,宫商羽来回翻看。“正年,过来一下。”
“来了。”
徐正年走到宫商羽身旁,宫商羽将用铜镜照了下徐正年,铜镜中间的拳印让映出人形扭曲。宫商羽又盯着看了片刻,转头对正在安慰女儿的于正说道:“于大人,这铜镜请拿去焚毁。”
“正有此意,来人,把那破镜子给我拿去烧烂!”
“就在此屋烧。”
于正虽有不解,但也乖乖配合,命下人抬来火炉,还未生火。宫商羽从腰间取出一张符纸掷入火炉,符纸生出火焰,宫商羽将铜镜丢入火炉中。火焰融化铜镜的过程中,宫商羽在得到于父女的同意下,继续检查这房屋。
床下有一群麻绳,那是于寻燕自己准备的,她一旦感觉又要中邪乱扭,就会命令下人把自己捆起来。床头上有张符,是那第二位做法的高人准备的,符胆为罡字,是做镇压妖邪之用的,符是货真价实的有用,但却没有起效。
房间里有酒味,看来自从那第三位高人离开后,这大小姐雄黄酒估计没少喝。加上之前于正形容的模样,是只蛇精作祟无疑了。
宫商羽转而看向于寻燕,于寻燕还有些惊魂未定,宫商羽仔细看她面相。嘶,其子孙有灾?
“姑娘可有身孕?”
“我女儿尚未出阁。”
宫商羽观其眼角看其体态,尚是处子,又为其把脉,并无不孕之病。宫商羽又看了看她舌头,嗯,一番下来,肝脏不太好,是雄黄酒喝多了导致的。且被那邪祟磨得,茶不思饭不想,有些营养不良。
“最近几日,可有再饮雄黄酒?”
“没有,雄黄酒喝多了伤身啊。”
“师傅,你看。”
宫商羽转头看向徐正年,徐正年指向火炉,宫商羽看向火炉。那铜镜被融化,可却有一物呈长条状,未被融化。宫商羽用火钳夹起来,泡进水里,冷却后拿出。
“师傅,这是什么东西?”
“蛇骨。”
此物大概三寸长,有数节,它被藏于镜中。
“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镜子里?而且,为什么没有被火烧掉。”
“此骨被练成了邪物,难以毁坏。”
“邪物?这就是害我女儿饱受折磨的源头?”
“其中一种罢了,这镜子何时入手,从哪里得来的?”
“一候前,我娘买给我的。但,那时候,我早就已经发病了。”
“是在那第二位高人为你贴符做法之后?”
于寻燕一惊,恍然大悟。
“正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