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明拍了拍别好的短剑,下意识的朝刘子业抿唇一笑,明眸弯弯。
刘子业回到了座位后,便让人给刘修明看茶上点心。
期间,刘修明便开始欣赏起了另外两把宝剑。
当看到刘子业的那把金龙御剑时,她黑眸一亮,钟爱不已。
不过,以她女子的审美,还是她自己的祥云短剑最符合她的心意。
就在刘修明观赏得不亦乐乎时,沈攸之接到了刘子业的传召,总算是匆匆赶来了。
眼看师傅来了,刘修明也赶紧收敛一二,端正起了脸色,回到位置上坐好,摆好一国公主识得大体的尊仪。
“末将参见陛下。”
沈攸之一进门,便朝刘子业行了礼。
余光扫到一旁端坐的刘修明,他眸光一闪。
觉得应该是陛下来检查公主的学习情况了……
要说是刘修明来向陛下告状,沈攸之倒不这么认为。
毕竟,他虽然在教导之事上从不容许浑水摸鱼,但刘修明身为女子,他已经极尽宽容了,只是风格手段还是略显严厉。
虽是如此,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沈攸之还是不认为刘修明是那种人前一面,背后一面的小人,绝对不会因为不满他而前来告状的。
沈攸之对自己的识人之明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因此并不心慌,整个人坦坦荡荡。
刘子业让沈攸之平身之后,便说道:“沈将军,朕这妹妹不受教,这些天以来,辛苦你了。”
沈攸之当即说道:“公主恪勤奋勉,胜于须眉,末将并不辛苦。”
换作一般人这么说,刘子业还真当对方阿谀奉承了。
不过,沈攸之不是这样的人,他也对刘修明有信心。
刘子业满意的笑了笑,“这些天因为忙于教授之务,你也没能参与早朝,可曾听说过,现在我朝已经研制出了最新的锻钢之法,推广用于全军?”
沈攸之连连点头,“末将虽在后庭,但对朝堂之事依旧事事关心。这最新的方法,由陛下所创,谁人不知?我朝能有陛下当政,实属大宋之幸。”
话音一落,一旁原想着看戏的刘修明蓦地瞪大了双眼,惊叹不已的看向了自家皇兄。
好家伙!
皇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全能了?
刘子业微微一笑:“沈将军有所听闻,朕这就放心了。”
说罢,他侧头示意了一番,那名手持托盘的宫人当即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在沈攸之面前顿住了脚步。
“这把月狼剑,由最新的灌钢法打造,尖锐无比,所向披靡。宝剑赠英雄,以沈将军之能,必定能让这把月狼剑名扬天下,流传在史册之中。”
刘子业话毕,王宝儿便适时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将上面端放着的宝剑展露了出来。
乍一眼看到那仰着头,朝着圆月咆哮的狼纹,沈攸之心神一动。
尤其是那双用红宝石镶嵌的狼眼,炫目非凡,仿佛还透着一抹独属于狼王的凶狠,沈攸之见了,备受吸引。
他反应过来后,忙不迭朝刘子业拱手道:“陛下,此等宝剑,尊贵非凡,末将万万不敢承受。”
他虽喜欢,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
以他的功绩,朝堂上与他相当的武将,也有一些。
像萧道成,不仅能力非凡,就连家世都比他要显赫得多。
他有自知之明,这等宝剑,他现在没有能力接受,但他迟早有一天,要靠着战功,将这把宝剑亲自接到手中,让人无从嫉恨。
刘子业摆了摆手。
“沈将军,这把月狼剑是根据你的尺寸量身打造的,除了你,它不适合任何人。你现在不仅要办好自己的职务,还身兼教导公主之责,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接下这把宝剑。”
“这个……”沈攸之顿时犹豫了起来。
他很想坦然接受,但教授公主武艺,说到底在旁人看来,只是陪不务正业的姑娘家玩乐罢了,不值一提。
别说他人,就算沈攸之本分认真,教导之事从不懈怠,但他也未曾当作是什么重要工作……
相比起出将入相,身兼多职的其他高官,他这种身兼两职,算得了什么……
见此,刘子业不由得朝一旁的刘修明飞去了一记眼神。
刘修明立马领悟到了,当即站起身来,朝沈攸之走了过去。
“师傅,就连我这个入门学徒,皇兄都不吝赏赐了一把。这是皇兄对我们的关爱之意,作为皇帝,给自己的爱将赐剑一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必谦虚推辞。”
刘修明把自己腰间的祥云短剑露了出来,半撒娇的劝说了起来。
刘子业也点了点头。
“康乐公主说得不错。而且,这把月狼剑,朕也不是白白赠予给你的。沈攸之听命。”
闻言,沈攸之立即直起了腰身,认真的执手应了下来。
“末将在!”
刘子业朗声道:“这不仅仅是因为你教导公主有功所赐,朕未来要将你调任至一支全新的军队之中,任命你为一军统领,替朕训练管教士兵。
若你当真有这个信心,就接下这把月狼剑,等他日登上战场之时,拿着这把月狼剑,给大宋开疆拓土,别辱没了这把御赐宝剑的威名。”
这番话听在沈攸之的耳中慷慨激昂,使得他整个人振奋不已。
谦虚推辞的心顿时烟消云散了。
与其事后以功绩给自己挣一把宝剑,还不如先接下了,靠着日后的征战沙场,给自己正名——
他沈攸之,绝没有辜负陛下的重托,他也配得上陛下的青睐,月狼剑没有所托非人。
“你坚辞不受,莫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日后创不下这个功绩,徒增闲言碎语?”
刘子业倏地挑起了眉梢。
“既是如此,那朕倒是要考虑考虑,将宝剑回收重铸,另赐他人了。”
话音一落,沈攸之便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无比的看着刘子业。
“末将沈攸之,谢陛下信任,末将定不辱命,用这把剑保家卫国,开疆拓土。”
话语声铿锵有力。
余音尚存,他便蓦地跪下地来,双手抬起托举,置于身前。
见此,刘子业满意一笑,朝王宝儿飞去一眼。
王宝儿当即小心翼翼的从托盘上将宝剑托起,恭敬的放在了沈攸之高举起,摊开的双手手心之中。
接下了宝剑,得到了命令后,沈攸之这才起身,珍爱不已的护住了宝剑。
这把宝剑不仅仅格外优秀,还是御赐之物,饱含着陛下的信赖与希冀,沈攸之得此重托,心中飞扬的同时,也充满了压力与动力。
一旦接下了,就代表着他势必要创出一片天来,用实力战绩告诉大家,自己配得上陛下的倚重。
“恭喜师傅,得此宝剑,日后大展宏图。”刘修明在一旁拍手庆贺了起来。
刘子业也笑道:“这阵子你且耐心教导公主武学,等军队集结完毕,到时候你可得忙得连家都回不得了。”
“为国分忧,末将万死不辞。”沈攸之朗声道。
小家固然重要,可在沈攸之这等忠臣良将的眼中,军国大事,最为要紧。
身为将军,自然希望在战场上驰骋天下,志在四方。
刘子业轻轻颔首,对此十分满意。
一把宝剑,既给了沈攸之日后统领精兵的资格,还能激励出一代名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时候,不是人不够优秀,只是平台不支持发挥罢了……
沛县难不成真就卧虎藏龙,为秦朝天下第一名地,只有这里才有人才吗?
有时候,选择比能力更重要。
沈攸之的个人素质与统军实力,说到底和历史上的其他名将相比,并没有太大差距。
之所以默默无闻,湮没在滚滚长河之中,无非是南北朝,尤其是刘宋这个平台,太过坑人了。
刘子业希望给沈攸之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能不能在青史中留名,端看他自己了……
不过,刘子业相信,以沈攸之的坚毅不服输的秉性,和卓著非凡的能力,他绝对是一个抓住机会,就能顺势往上爬的人。
他看好沈攸之的未来!
沈攸之接下了御赐宝剑,得到了刘子业的吩咐后,便先行告退了。
刘修明见此,也忙不迭朝刘子业拱手告辞,追上了他的步伐,打算回去的路上,向他请教。
刘子业望着这两人先后离去,吩咐一旁的人将自己的宝剑收起来。
刚说完,正要执笔继续处理政务,一名宫人忽然匆匆进殿,朝刘子业低语了一句。
闻言,刘子业当即微微眯眼,点头道:“让他进来!”
待宫人领命而去之后,少顷的功夫,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满脸络腮胡子,整个人孔武有力。
“陛下,卑职等领命探查,果真发现了一名王姓匠人,暗中联络上了御史中丞秦英,如今尚在秦府之中,卑职等潜入,暗中听到,他们所商讨之事,与灌钢法有关。”
刘子业眉心轻拧,背靠在了椅子上。
“白小四,你做得不错,既然证据确凿,你立刻带领一队人马,给朕包围秦府,不得漏网一人,否则朕唯你是问。”
“卑职遵命。”
白小四立即领命,脚步匆匆而去。
看着他离开,刘子业面无表情的盯着桌面上摊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奏折,不仅微微挑了挑眼角。
果不其然!
他就知道,就算他严令禁止,恩威并重,还是会有人不当一回事,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看来,那所谓优厚的报酬,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
刘子业甩了甩头,收敛了一下繁乱的思绪,这才认真的继续阅览起奏折来。
而与此同时,一队轻装卫队,已经迅速在宫门而出,纵马快速前往了秦府。
平时这些侍卫就算路过,也是步行巡逻。
乍一看到一队人马从皇宫赶路离去,行迹匆匆,附近的百姓也顿时议论了起来。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
好像之前陛下处置贪官之时,侍卫们就是这样行动迅猛,以免漏抓一人的……
难不成,又有人不听话了,暗中使坏?
对于处置贪官污吏,百姓们举四肢甚至五肢,大力支持。
更何况,这种事情,陛下明察秋毫,并不会牵连普通百姓,百姓们自然不慌不忙,胡乱猜测所抓之人的罪责,畅聊一番,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
“王师傅,你看,本官可以出到五万两,买下这个方法,五万两,要是你为朝廷办事,一辈子都拿不到这个数目。”
已经年过半百的秦英,抚了一把颔下的长须,手指点了点桌面。
一旁的管家立马领悟,亲自给年轻的王师傅倒了一杯热茶,随机躬身在旁伺候。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正堂之中,关起门来,也就只有这三人在场。
王师傅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哪儿见过这等场面,心中自然惴惴不安。
他也是才被吸纳进来,为朝廷办事。
他家一直都是建康之中出了名的锻铁炼钢家族,尽管不是大富大贵,可由于家传手艺,日子过得不比寻常人差。
但只是小家小户,往来的都是普通人家,第一次面见朝廷大员,难免让年轻的王师傅感到紧张不已。
上一回那么紧张,还是前不久进宫面见了陛下。
但由于是十几个人同时在场,他的压力也有人分担,紧张之余便是满心的欢喜,倒也没那么纠结。
可如今被秦大人唤来,搞得如此神秘兮兮,商谈的,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让王师傅害怕极了。
关了门,四周并无他人,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异常紧张。
“秦……秦大人,不是小人不愿帮您,只是,陛下有令,此法决不能外传,一旦走漏了风声,那小人就得人头落地了,您看……”
王师傅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眼前已过天命,面容看似和蔼亲切,实则态度强硬的老人家。
秦英微微眯起了眼眸,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灿烂了几分。
“小师傅,这可是五万两,要是得到了,你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又何须卑躬屈膝的给朝廷办事,唯恐遭到责罚呢!”
闻言,王师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嘴唇紧抿了起来,整个人异常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