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袁保林处。
一个宫女走到袁保林身边，悄声对她禀道：“娘娘，奴婢发现羊良娣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太后离开的时候，怒火中烧。”
“哦？”
乍一听到这番话，袁保林双眼顿时发光。
“是羊良娣那家伙惹怒了太后吗？”
若真如此，那她晚上吃饭都得多吃几口了。
“好像不是，”宫女摇了摇头，“似乎是陛下惹急了太后，不过羊良娣也牵扯其中就是了。”
闻言，袁保林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思绪流转。
事关自己的死对头，如今又被挑起了好奇心，若是置之不理，自己恐怕睡觉也难安。
于是，她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你悄悄去打听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告诉我一声。”
宫女当即领命。
半晌——
这名宫女匆匆回来了，朝袁保林回道：“娘娘，奴婢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袁保林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
宫女把篮子放在了桌上，开始禀报了起来。
“这是曜灵殿的人扔出来的，奴婢花了点儿小钱，打听了一下，据说这是美容养颜的神物，是太后身边的高人配置的，本来太后是想要给羊良娣使用的，但是陛下不喜香薰，不准用，因而他们便只能全部扔掉。”
美容养颜？
这四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了袁保林的全部注意力。
哪个女子听到这些话能不动心呢？
更何况，在后宫之中，美貌是后妃最大的资本，更是重中之重。
“我一直听闻，怀孕的女子臃肿，会变丑，太后为了羊良娣着想，给她送来了这些，但是陛下不同意，羊良娣就算是想要，也要不成了。”
袁保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是呀娘娘，”宫女连连点头，“您看，羊良娣怀有身孕，她都能用，可见这种香薰十分的安全，对女子大有裨益。”
“没错！”袁保林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手不由得摸上了篮子，“可惜羊良娣这个人是没福气了，这东西，已经变成了我的。”
“恭喜娘娘！”宫女立即道贺了起来。
袁保林自得的微微一笑，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胜过了羊良娣的虚荣感。
羊良娣的东西，用极小的代价就变成了自己的，要是让她知道了，恐怕要活活给气死……
“从今以后，都点这香薰。”袁保林当即吩咐道。
她要靠着这个香薰，让自己的美貌更上一层楼。
袁保林就不信了。
自己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了，陛下还能不注意到自己？
怎么只能让羊良娣占尽了便宜，自己却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这一次，她要抓住机会，好好打一场翻身仗。
“对了，再给你点儿钱，你去贿赂一下曜灵殿的人，问问看，这些香薰是从太后身边的哪位高人那里得来的，若是有机会，和那高人联系上，日后长期供应我们这里。”袁保林叮嘱道。
宫女连忙点头应是。
袁保林望着宫女手脚利落的点上了香薰，一阵温和的芳香很快散发开来，萦绕不绝，沁人心脾。
她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满足极了。
有了这种香薰，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受尽恩宠，凌驾于羊良娣之上的美好画面。
虽然陛下不允许后宫使用香薰，可陛下又不来她宫里，她就算是用了，陛下也不知情，更不会怪罪到她身上。
虽然想到这里，袁保林心中有些郁卒，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因为这种香薰而起飞，她又顿时心情飞扬了起来。
就在袁保林兀自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时，曜灵殿内，一名宫女朝羊良娣回禀了起来。
“娘娘，方才袁保林那边的人跟奴婢打听了香薰的事情。”
“嗯？你是怎么回答的？”羊良娣顿时侧头看向了她。
宫女连忙跪地说道：“奴婢说这些香薰能美容养颜，那人便给了奴婢一点钱，将香薰全部带走了。奴婢擅作主张，请娘娘责罚。”
闻言，羊良娣唇角一弯，声音轻快的说道：“你又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偷瞄到羊良娣满脸笑意，宫女这才放下心来。
起身之后，她从兜里掏出了那些银子，双手奉上。
“娘娘，这就是她给的银子。”
“你收好，这是你凭本事得来的，不用给我。”羊良娣笑眯眯的说道。
刘子业一走，想到自己的胎儿，为了安全起见，不管这些香薰有没有问题，羊良娣都立马让下人给全部扔掉了。
而且也向刘子业表明了态度，自己是完全忠于陛下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扔香薰，还能有这个意外之喜。
“如果再有人来收买你，你安心将钱收下，若是他们问起香薰是从哪儿得来的，你且如实说出，不必隐瞒。”羊良娣随后又交代了起来。
宫女不太明白个中原因，但听命行事就是她的本职，当即应下。
而且，有钱赚，还能讨好主子，何乐而不为……
看着这名宫女退了下去，羊良娣微笑的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看起来，陛下对那个所谓的高人反感极了。
以羊良娣的敏感度，她意识到，那个年纪大的宫女要遭殃了。
恐怕她的本事，都是胡编乱造，偷蒙拐骗，一切都是假装的。
羊良娣当时可是敏锐的观察到，当陛下说要调查香薰成分时，那个宫女当即脸色一变。
说她心里没鬼，羊良娣都不相信。
因而，当太后和陛下一走，她这才火急火燎的将剩下的香薰尽数扔掉，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胎儿。
那个宫女，先是欺瞒了太后，后又用滥竽充数的东西来祸害皇嗣，当真是不怕死，一旦东窗事发，势必引起一片动荡。
“袁保林那家伙，这时候傻傻的凑过去，简直是自掘坟墓。”想到这里，羊良娣乐了。
虽然现在两人的境地，袁保林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但是，能够有机会彻底将人踩下去，永不翻身，那她当然得抓住时机了。
更何况，这次她本无心害人，不正是袁保林自作聪明，自己跑来招惹她宫里的人的吗？
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一想到自己和一个蠢货斗了几年，羊良娣都觉得有些扫兴了。
……
“你是怎么回事？昨日才被太后留在宫中，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湘东王府邸，刘彧不善的盯着狼狈归来的小叶。
小叶叹了口气，“王爷息怒，陛下不喜宫中出现巫女，将民妇赶了出来。”
她不敢说出刘子业同意她再度进宫的条件，是需要通过太医令的考核。
她根本就没有正规学过医术，如何能够通过考核……
至于刘子业要求太医令调查香薰成分的事情，小叶也不敢向刘彧求助。
毕竟，在刘彧眼中，她这名巫女神通广大，胸中自有真本事，并不是弄虚作假。
一旦交代了这些，势必会引起刘彧的疑心，那她在这个建康城，就无处可去了。
再说了，湘东王就算权力滔天，有着太后撑腰，他也比不过当今陛下。
他怎么会有胆子包庇一个祸害皇嗣的女人呢？
更何况，按照湘东王残暴的为人，一旦知道自己被一个民妇欺骗了，还没等陛下有所动作，恼羞成怒的他当场就能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因此，小叶左右为难，可是除了回到湘东王这里，她还能投靠谁呢！
面对刘彧的问话，她也只能半真半假的回答，将一切的源头扯向陛下的偏见，完全与自己无关。
能瞒得一时是一时，看看能不能有所转机……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番话，刘彧当即便皱起了眉头，神色不善。
“刘子业这个黄口小儿，什么都不懂，我好心让你进去服侍太后，关他什么事，因为一个严道育，就打死一船人，就这本事，当什么皇帝……”
可恨的是，外面的百姓都被这个毛小子给骗了。
当真以为他有什么真本事，能坐稳这个皇位。
其实，一切不还都是装的？
把自己打造得一副爱民如子的贤君模样，颁发什么新政，惹得他被迫吐出了大部分的农田，把自己私藏的佃农也给交代得一清二楚，亏得底子都没了。
刘彧本就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刘子业大为反感，如今一瞧，自己心中认定的神女也被他赶了出来，仿佛自己也被刘子业打了个重重的耳光，羞辱极了，心中对其更是恨之入骨。
刘彧这番话，将小叶吓得满脸煞白，眸光闪烁。
严道育此人，她也略有耳闻。
当年的元凶之乱，混乱波及全国，最终刘骏上位才结束了乱局。
就算皇室将此事尽力隐瞒了起来，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早已流传民间。
早在小叶假装道术高人时，她便了解过严道育，也是按照严道育的形象给自己镀金的。
不过，她的本意，最初只想在豫州骗一些士绅豪强，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不用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罢了。
哪想到，那些乡绅会把她推荐给身为刺史的刘彧，刘彧还那么天真，将她的话奉为真理，信以为真，以至于此次回京述职，都把她给带上。
甚至，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把她推荐给了当今太后，最后牵扯到了后宫妃子和皇嗣，小叶都快要吓死了。
但她不敢明言，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以至于现在找不到回头路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她也沦落到当年严道育的结局，那她可真是冤枉啊！
她又不是严道育那种狠人，她本意只想骗点小钱，过上好日子罢了，又不是诚心想要祸害宫廷……
“你有没有那种吃了会死人，但是仵作验不出来的丹药？”刘彧目光一沉，忽然转头问道。
“啊？”小叶小心脏都不由得抖了抖，“王爷，您是想要……”
“别啰嗦，就问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刘彧神色狠厉的瞪着她。
小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缩着脖子。
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答没有，但是，刘彧态度过于凶狠，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她担心回答不如他的意，自己就要遭殃了。
说到底，就算刘彧再信奉她的能力，可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只是一介民妇，要弄死她，简直轻而易举。
“这个……太后服用的那个丹药……”小叶嗫嚅的说着。
“什么？”刘彧当即横眉冷对。
“不不不！”
小叶吓个半死，赶紧改口。
“民妇的意思是，太后服用的丹药，只需要改良一个药材，功效就会大大改变。虽然能害死人，不过需要长时间服用，潜移默化之下，身子就会大大损耗，最终无力回天。”
闻言，刘彧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是个孝子，可不愿意路太后出事。
更何况，在大事未成之前，他也不希望路太后有事。
“这个好，不会马上就死，别人就查不出来了，你确定不会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吗？”刘彧点了点头，反复核实。
小叶强忍着惧意，低头道：“这不是毒物，不会中毒的，只是会掏空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而且不得不一直服用丹药，服用了才会觉得舒服，越是希望舒服就越是服用，身子越来越糟。”
闻言，刘彧双眼顿时发光了起来。
这简直是完美的害人神物！
任由天下技艺最高超的仵作，只怕也是找不到原因的。
“我就知道，神女你能力非凡，一旦我登上帝位，必将奉你为国师，史上第一位女国师，名扬千古。”刘彧哈哈一笑。
只是，小叶却听得汗流浃背，脖子发凉。
她猜想得不错，湘东王，这是想要弑君造反啊！
这种胆大包天的篡位谋逆事件，她小小一介民妇，哪里敢呀！
不过，此时此刻，刘彧都大方坦白了，她还能有退路？
若她敢说一句不是，恐怕自己根本活不到明日了……
“说吧，神女！”刘彧笑眯眯的说道，“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本王让人去买回来，堆满整个屋子，你且安心炼丹，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他的意图已经无法掩饰了，自然不会在小叶面前装模作样。
坦白了，才能将人彻底拉下水，想反悔也没办法。
虽然在刘彧看来，刘子业对丹药反感，是绝对不会主动服用的。
但是，他身后还有路太后撑腰，只要他花言巧语，说这是为陛下准备的养身神物，想必太后会帮他一把的。
到时候将那些丹药融入饭菜之中，刘子业身边的宫人就算本事通天，也无法用银针试毒成功。
到了后面，身体彻底掏空，英年早逝，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且不说羊良娣能不能生个皇子出来，就算生了，他也有的是办法将一个婴儿弄死。
到那时，陛下无子，尽管还有许多兄弟，但他有着路太后撑腰，地位崇高，又是文帝子嗣，趁乱上位也有着足够的理由。
“别怪我心狠手辣，一切都是你太无情了。”刘彧危险的眯起了眼眸，自喃自语了起来。
原本他只是空有这个想法，迟迟找不到机会，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是，小叶被赶了回来，仿佛自己被打脸了，顿时激得刘彧升腾起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来。
“启禀王爷，太后宫中来人了，正在门外等候。”这时候，一名下人匆匆赶来，朝刘彧禀报道。
“嗯？让人进来。”刘彧微微皱眉，大手一挥。
一名太监很快进了正厅，给刘彧行礼请安后，将路太后的吩咐明确带到了。
“太后娘娘想要神女炼丹，再由本王送进去？可以呀，太后吩咐，本王岂敢不从。”刘彧嘴角含笑，一口应下。
“那不知叶神女炼丹需要多长时间？太后手上只剩下三枚仙丹，有些着急，希望能够尽早拿到。”太监说道。
小叶原本想要当即说出自己手头上还有一些存货，但是，刘彧却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硕大的身躯将她牢牢的遮掩住了，像一座巨石，完全看不到对面的太监。
“神女也是刚回来，药材也所剩无几了，本王立刻就差人去采买，但再加上还要炼制，恐怕最少也要几日的功夫。”刘彧为难的说道。
闻言，太监也有些纠结的微微拧眉。
“这也没办法，只是太后恐怕要等不及了，一切拜托王爷了。”
“好的，本王也不希望太后失望，必定尽快将仙丹呈上。”刘彧笑呵呵的点着头。
送走了太监之后，刘彧哼着戏曲小调儿，笑眯眯的走了回来。
“王爷，民妇这里还有几瓶。”小叶不由得说道。
不明白刘彧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谎话，这位湘东王，不是一直都想要讨好太后的吗？
“我知道。”
刘彧轻轻瞥去一眼。
“总之，你需要另一种什么药材，尽管说来，本王买回来，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里配置一些，到时候本王会将两种丹药一并给太后送进宫去。”
这几日，就先吊一吊路太后。
等她着急的时候，再去提要求，就简单多了。
到那时，自己的亲祖母亲手送亲孙入黄泉，想想都刺激。
闻言，小叶眼角抽了抽，浑身顿时有些无力。
这是当真要陷害当今皇帝吗？
若是东窗事发，她可不想死，她只想过些好日子罢了，这种谋逆大事，与她一个弱女子何干……
“神女，你且听清楚了没有？”见她没有反应，刘彧当即拉下脸来，冷冷的盯着她道。
小叶后背脊一凉，仿佛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要面临大卸八块了，只能硬着头皮轻轻点头。
“民妇知道了……”
随即，随口胡诌了一种有些名贵，但也十分常见的药材，让刘彧代为采买。
其实，成分哪里有不同呢！
给路太后服用的，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丹药。
她本来也没有那个胆子谋害太后，但是，若想要服用了会浑身舒畅的丹药，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了。
能够麻痹神经，自以为健康舒坦，尽管有些副作用，但总好过被揭穿身份强……
说来说去，一切都怪刘彧擅作主张，将她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一边是现在就能主宰她生死的刘彧，另一边是当今皇帝，小叶走投无路了，也只能认命。
如果她现在拒绝，死的人就是她。
乖乖配合刘彧，若当真大事可成，那她起码还有一条生路。
……
“王爷，湘东王的人买光了附近药铺的一种药材，看来是想要炼丹了。”
刘子尚这边，也有下属跟他汇报自己跟踪得来的信息。
“羊良娣那边，看来是有所警觉了，不会再轻信太后给的香薰和丹药，既然他们要买，就让他们炼吧！”刘子尚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他之前顾虑最多的，不过是生怕牵连到羊良娣身上，殃及皇嗣。
但是，他和刘子业一同去了曜灵殿，刘子业已经跟羊良娣表态了，后顾之忧等于没有了。
如此一来，刘子尚的小心思也跟着浮动了起来。
他看路太后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对他动辄就是轻视，呼呼喝喝，丝毫不把他当亲孙子，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他如今巴不得路太后多吃一些丹药，最好把自己给吃死了，早早薨逝，皆大欢喜。
也省得每次回京，老是被这个老妖婆训斥，还给皇兄省事了，不用每天跑去请安，假装恭顺。
皇兄身为皇帝，凭什么要对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婆如此示弱……
刘子尚看了就不爽。
陪同刘子业去了曜灵殿一趟，看到了路太后呼呼喝喝的架势，他如今气还憋着呢！
不帮皇兄把场子找回来，怎么对得起皇兄……
丹药是她自己要吃的，小人也是她自己错信的，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们何干……
“你想办法买通湘东王府上的人，搞清楚他们的意图，只要不牵扯到陛下，就任由他们乱来，我们不用管，若是与陛下有关，尽快回禀。”刘子尚吩咐道。
下属立即领命退去。
刘子尚双手并拢，食指互相敲打着，若有所思。
万一皇兄不同意他对付皇祖母怎么办？
要不要先隐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