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烨一直在后退,但细看他的脚步细碎却并不慌乱。
碎步可以保证每一步都尽可能的稳,从而避免长步变招不及时,而导致的错漏,失去平衡。
这也是种卸力的技巧,同时他也在借用整个身躯作为感应器,感应对方的主要发力方向。
俗话说:有力当面上,无力打两旁。借力当打力,顺手来牵羊。
朱烨此刻摸准了费扬古泰的发力方向,索性脚下一顿,侧身让开他发力的方向,同时双臂又向下一抹,打开他的抓握和擒抱,顺势再用手拎住腰带那么一送。
费扬古泰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又横飞了出去。
“好抛!”“巴图鲁!巴图鲁!”
场外的嘈杂没有扰乱费扬古泰的心绪,他触地之前屈膝抱团,借由翻滚的姿势卸掉力道,除开又沾染一身沙土,并无受伤。
朱烨见他起身便问道:“还要继续吗?”
这倒不是他嘲讽,而是按照常规的摔跤规矩来说,一方倒地其实就可以终止比赛了,这都败了两次,应该能认清差距。
费扬古泰也知道自己其实在第一次被摔的时候,已经算失败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距离胜利并不遥远。
“两次都是俺去攻你,你也来攻俺看看,要不然俺输的不明不白!”
莫勒真大会中也有三局两胜,无论输赢都要打满三场的说法,这算是对败者的尊重,意味战完全场,而非不战而败。
朱烨要的就是个心服口服,所以自然也不在意,同意道:
“那你可要小心,这次我不收力了。”
费扬古泰心里也没底,但嘴上不能认输:
“少吹大气,俺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收力法。”
嘴上倔强,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跳一段鹰舞活络身体,最后马步站稳,态度庄重严肃,显然是拼尽全力的模样。
朱烨也不打嘴仗,箭步几个步幅,如贴地飞行一般,一晃眼就来到费扬古泰的身边。
迎着对方吃惊的表情,就要一手抓腰带,一手控对方的手臂格架。
费扬古泰赶紧下蹲稳住重心,同时两臂挥拳乱格。
哪知朱烨看似凶猛的前招只是虚晃,趁着对方下蹲格挡的空挡,抓住他的腰带借力回转,脚下如圆规般一转,直接绕至费扬古泰的身后。
力从脚下起,气滚在腹间,通背入双臂,可提天下山;
抓腰带的手生生发力,同时又用另一双大手拿住费扬古泰的一条肩膀,一气呵成,直接将他横举在头顶,立起身来又转了几圈。
费扬古泰看着眼前旋转的天空,心头只剩下恍惚。
他刚才拼尽全力的使出力气,竟被瞬间击溃,这种碾压性的力量优势让他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俺败了,认你为主。”
被举如杠铃一般耍弄一番又放下的费扬古泰双膝跪地,垂头丧气的承认了失败。
在场围观的女真人和女真手下的汉人也都纷纷跪下,和朱烨原本的水手士兵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倒不是说明人就不行跪礼,只是朱烨自己骨头硬跪不下去,所以以己度人也免了下属的跪礼。
另外他总觉得跪拜都是给死人的,众人跪他分明是在折他的寿。
说起这跪礼,其实是随着君主集权的发展,而逐渐加深和普及的。
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官员对君主的议价能力降低,地位自然也随之降低。
这也就是所谓的:你不干有的是官员干。
而如果官员对君主的价值提升,那自然也能被所谓的“恩宠”。
大明近的就是海瑞,他就有个外号叫做“海笔架”。
就是因为笔架多是“山”字形,海瑞奏对的时候他自己站着,而他两侧的官员都跪着,可不就是个“山”字型的笔架么。
朱烨伸手扶起费扬古泰,揽着他的肩膀,冲众人虚抬手掌道:“既然入了我的军队,那就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起身吧。”
“都是膝下有黄金的,跪天跪地跪祖宗,不跪旁人,咱这里可以不行跪礼。”
事实证明没人喜欢动不动就跪着,女真人一听也是个个都像装了弹簧一般蹿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更加开心起来。
只有那些女真的汉人奴隶十分纠结,起也不是,跪又不甘。
费扬古泰看着这些人,心头念头转起,假意客套道:
“兵主,这些汉人都是俺们的旗丁奴婢,咱们投了您自然由您处置。可咱们都是些厮杀汉,女眷老幼也需人照顾,不知这...”
这个问题属实有些难办,按照女真的传统,他既然收纳对方的势力,自然是主子上的主子,能够对手下人的奴隶生杀予夺。
但女真部落客观上还属于奴隶制,基于这种落后制度之上的牛录管理模式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而维持牛录现状是目前看来,最能利于女真战士脱产并保持战力的手段。
可是他手下大多数人都是汉人,物伤其类的道理大家都懂。
武岑这时出主意道:“东主你看这样行吗?”
“咱们不是俘虏了不少倭寇嘛,反正都是劳役苦力,不如就充入牛录,让其暂且还保留原制,等他们适应了咱们的队伍,再慢慢融入如何?”
“这样那些原本的奴隶也能放归,充当开荒的人口,这样阶梯状的身份地位,让人人都有奔头,咱们才能发展壮大。”
武岑说这话的时候也没背着费扬古泰,所以朱烨便直接问他道:
“你意下如何?我是想要你们能够组织起军队的,所以虽然赢了你,但还照你说的处理。但好处给你们了,你们也要表现出对应的价值,否则,我给你们的,自然也能亲自拿回来。”
费扬古泰原本已经死心,没成想心中所求竟还能实现,又是激动的跪下道:
“我爱新觉罗·费扬古泰以女真先祖起誓:奉朱烨为主,如有背弃人神共诛,死后不入轮回,灵魂不归萨满地!”
不得不说,有小弟纳头便拜的感觉属实让人舒爽,哪怕这人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号。
费扬古泰虽然表现的莽撞,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朱烨更看清这人也是个花花肠子的。
只见他先是对朱烨感激涕零了一番,最后又来到女真人的队伍里,嘴里说着些满汉夹杂的语言。
每说一句,那些女真人就欢呼一声,说到后来又是纷纷跪下给朱烨磕头道谢,最后给汉人奴隶的一番话,更是让那些人热泪盈眶,直呼“兵主仁德。”
朱烨也只是微笑的远远看着,回应着他们的叩谢。
这邀买人心的活计,虽然说的都是朱烨许下的,可作为部族首领,他主动传答,实际上依旧是在加强自己的权威。
在朱烨面皮子底下耍这种小动作,朱烨也不值得因为这种小事,而破坏此次收降纳叛的大事,更何况他本身也没有换个头领的念头。
“这货也是个面带猪像,心头嘹亮的。”武岑眼里闪过些微光,看着费扬古泰的身影有些意味莫名。
朱烨嘿嘿笑了声,随后说道:“果真是个莽夫,哪能带人从皇太极的老巢逃出来?”
“后面让阿火安排些机灵的探子进入他们的牛录,我也会插入些原本就用来开荒的移民,没有二心我也乐的扮仁义,可若是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雷霆手段也得经常施展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