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的旗舰收到命令，全员立刻行动起来。
索具嘎吱作响，风帆兜足了风力，在边缘处抽打出响亮的破空声。
船身灵巧的在海面上划出弧线，船上的水手们早就各自找好固定点，伸手牢牢抓握。
也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借助转向的离心力和倾斜角度，在甲板上滑行，快速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能够做到此的，无一不是经验充足的老水手。
每一次成功的滑行，都能迎来响亮的欢呼声，这也是他们乐此不疲的主要原因。
当然有成功就有失败的，不乏有些屁股刹车甚至脸颊刹车的勇士。
同样能换来不少欢呼，只是这欢呼里有多少是嬉笑，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旗舰打横，炮门逐个被拉开，就像一扇扇通向地狱的大门，从这地狱般的漆黑中，又伸出一根根黝黑深邃的炮管。
长管加农炮逐一发出怒号，炮口的白烟像是信号。
炮车闻讯立即开始后退，逐渐绷紧了固定它们的绳索铁链。
炮手们甚至都来不及透过炮窗，看一看他们的战果，就又投入下一轮的炮击循环工作。
忙碌中夹杂着奇怪的秩序的感觉，火炮甲板上正是这幅景象。
首轮炮击效果一般，主要还是距离太远的缘故，所以命中者寥寥。
其余的多在苍鹭丸的四周打出些个水柱，水柱也不如后世炸药炸的高，无甚稀奇。
“船主，火箭弹也准备好了，现在要发射吗？”朱林船上掌管甲板火炮的司炮长，兴致冲冲的专程跑来问道。
然而朱林却没给他好脸色，“回去等我口令！放近了再打，有效覆盖更大的道理都不懂？没参加试射吗？再擅自脱离岗位，罚你擦甲板！”
桨帆船的动力本就孱弱，如今又是逆风逆水，速度更是提不起来。
而水上行船，最困难的其实是刚刚启动的时候，需要的力最大也最难提速。
所以哪怕津田桂一不住的派人催促浆手们奋力划浆，可包括他旗舰在内的大船们，依旧与苍鹭丸的距离越拉越大。
“早川这个混蛋贪功冒进，这次哪怕侥幸得胜不死，我也必杀他！”
似乎是日本的大神听到了津田桂一的心声。
朱林第二轮炮击，神奇的大比例命中了苍鹭丸高耸的阁楼。
更是不知引爆了火药桶还是什么，在苍鹭丸的船舱内发生了二次爆炸。
这次爆炸的威力，直接在其船身和甲板船楼之间，靠近水线的地方，开出个硕大的窟窿。
里面还有火焰不住地往外冒出，舔舐着破口处的木头茬子。
半截阁楼倒塌，甲板上的船楼里面也乱成一团。
零星的闪光，透过那个残破的窟窿时不时的闪烁，看样子苍鹭丸内部的火药殉爆还在继续。
它外侧支棱如蜈蚣腿一般的船桨，也肉眼可见的乱了起来。
一般来说日本的安宅船，船体部分除了浆手是没有什么其他人员常驻的，平时主要也是存放些物资。
核心目的其实就是造个空盒子，给船提供浮力。
甲板上层的船楼和楼内的阁楼才是船员们生活、战斗的区域。
透过船体上的大洞可以看出，这次爆炸应当是发生在船体内部，对上层人员的影响理论上来说应该不大。
但坏运气往往在理论之外。
安宅船有个问题那就是没有水密隔舱的设计，开阔的大通铺自然没有多少水可用，这大大降低了其对内部火灾的应对能力。
又由于烟囱效应的影响，火焰最喜欢向上燃烧，高耸的阁楼外加底部侧面的开口，形成的局面就是：
上面抽风下面提供氧气，这苍鹭丸简直就是完美的烟囱火炬。
所以在朱林第四轮炮击准备完成之后，苍鹭丸号已经失去了成为目标的价值，自身火焰造成的破坏远远超过几轮实心炮弹的洗礼。
“绕开那个火炬，从侧面冲击对面的三船主队，甲板侧舷弗朗机炮准备，火炮甲板双侧同时准备，咱们要以一敌二咯。”
朱林首战得胜，趁着水手们士气正盛，开口命令道。
他眼中只有对方的大船，其他的小船虽然速度略快，可依旧摆脱不了桨帆船的先天劣势。
又小速度又慢又脆皮，朱林的旗舰哪怕停下来不动，让他们跳帮他们都够不着。
高度差在那里摆着，日本人又不会飞。
当然一动不动是王八，朱林脑子又没抽，干不出这么轴的事情。
日本的小早船虽然无甚火炮，但也具备一定的火攻技术，比如火药瓶、油瓶或者喷火筒之类的东西他们也有。
真被这些玩意缠上来，不说损失惨重，可多少也要流点血。
且不提朱林迎战对马宗氏的船队继续火拼。
朱烨坐镇外海，也没有放松警惕，四下哨船穿梭，带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疑惑。
因为从北方外海，又发现船队向着本部而来，而且看样式应该还是大明的船队，都是各种样式的中式帆船。
这就让他闹不明白了，首先朝鲜船和日本船样式差不多，都是楼船模样，和明朝现在的福船广船样式差距明显，所以率先排除；
另外明朝在这片海域也就登莱水师和江东镇水师这两支。
可济州岛距离这两处水师的驻地，不说十万八千里，千里之遥还是有的，除非对方迷航，否则实在不可能遇到。
朱烨留下朱山统领的南方侧翼船队接替他的位置，继续派哨船探查海岸，同时也预备支援朱林，保他后路顺便稳定军心。
他则带领本部和北部侧翼朱长风的船队，齐路并进，一路向北迎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对面是个什么势力，敢插足他划定的战场。
“费扬古泰，船上的物资不足了，要不要靠岸买些补给？”
被叫做费扬古泰的年轻人长相倒是粗狂中带着些硬朗，右眉不知被何种利器所伤，留下的疤痕截断了整条眉毛。
不但没有破相，反而更添几分凶悍与痞气，只可惜被头顶的金钱鼠尾破坏了整体形象，不太符合汉人审美。
“舒松，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哥哥，还在怪我带你出海？”
费扬古泰眉头皱起，看着他这个最小的弟弟。
这舒松看起来倒像是个明朝人，头上的皮帽遮住头发，下面是长袍马褂，妥妥的明朝士子打扮。
同费扬古泰哪怕船上生活，也要随身穿着单层棉甲，腰系长刀的武将形象完全不同。
“我当然不怪六哥，五哥被杀阿玛的爵位被夺，咱们成了丧家之犬，刀俎之肉，留在辽东只怕也躲不过皇太极的一刀。”
舒松说完，看着情绪还算稳定的六哥，才敢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了范师，我这一跑，他们可就真没了活路。”
“嗤~怪不得汉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就是学了太多儒教，才变得如今满不满汉不汉。”
说罢看着幼弟仰着头就要反驳的模样，倒恢复几分女真人的倔强，抢先说：
“我说你还不乐意，如今这情况，你儒教能教你什么？我早就安排他们分散到其他旗的牛录了，左右都是奴才，地位又不高，想那皇太极也不会大费周章筛人出来。”
“再说正蓝旗都拆旗了，各甲喇、固山他一时半会轻易摆弄不灵清，哪有心思留意这几些个汉人奴才？”
舒松闻言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详问。
就听得瞭望台上铃声大鸣，有人高喊：“敌袭！敌袭！正南方向发现大量船队，大量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