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里砍得有点歪啊。”
尉迟明和斩刃站在一座山峰的陡峭的悬崖边缘。
五分钟以前。
这座山应该比现在还要高上不少。
高大的血肉傀儡正蹲在一道巨大，整齐的横截裂缝旁，剑鞘上的眼球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不停嘟哝着，似乎在反省自己之前砍下的一刀。
尉迟明将半只脚探出悬崖，凌冽的山风吹起黑色风衣的衣摆，他低头往下看去。
一块由岩石组成的崎岖山体此时已经支离破碎。
它就像是巨人的拳头一般砸向了大地，将悬崖下方的地面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凹陷的窟窿。
尘土飞扬的地表上散落着树根、岩石甚至还有零零碎碎的晶状体镜片。
“唉，今天砍得不行。”斩刃在一旁对自己的成果下达了最终评价。
尉迟明默默地将视线撇过去，对上斩刃那颗笑眯眯的眼球。
“哈哈哈，这是追求，追求......每一个一分为二的东西都是艺术品嘛，完整的横截面才最富有美感。”
斩刃用沉闷的烟嗓表达着自己对“美”独特的理解。
尉迟明讪笑一声，但也只能对他的话表示理解。
毕竟第七行动队里面也有人会收集不同的空气。
鲁道夫经常会在一个个小瓶子贴上“快乐”、“很快乐”、“悲伤”、“不怎么悲伤”等一系列小字条。
并在后续的某天中时不时地拿出来闻一闻，做出一副十分陶醉的表情。
——“埃尔文达”基地内部，对各种新奇嗜好的容忍程度应该是全宇宙最高的了。
斩刃走到悬崖边，与尉迟明站成一条直线。
“这下动静应该足够大了吧。”
尉迟明向着远方看去：“这不仅仅是够了，我当时能感觉到大地都明显震动了一下，如果这附近还有活着的洞穴鱼人，他们肯定会注意到这种异动。”
“不会把他们吓跑吗？我出手是不是重了点。”斩刃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说不准......”尉迟明犹豫道，“太强的动静确实会有反作用，那些没有智慧的动物肯定下意识就逃跑了，能不能成功得看鱼人们的领地意识到底强不强了。”
“那要不，我再砍一刀？”斩刃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用，这样他们应该更会被吓跑的......”尉迟明不禁扶额，这位魔剑队长似乎在某些方面非常强大，但在其他领域有种意想不到的反射弧。
他望向山脚下的原始丛林，葱郁的绿色正节节败退，银白色的镜子污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这个办法真的能奏效吗？
其实尉迟明也在心中打着问号。
如果洞穴鱼人早就离开了栖息地，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敢靠近恐怖的地表异动——
那他们之前的尝试都只是无用功。
一旦不能马上找到污染源中心，棱镜的失控只会越来越严重。
“不过，为什么没有看到所谓的基因混乱现象呢？”尉迟明向斩刃问道。
“不清楚。”剑鞘上的眼球也露出疑惑，“确实好像只看到了镜子化，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呢......棱镜那小子还没有完全失控。”
斩刃乐观地判断到。
“真的是这样吗？”尉迟明多说了一嘴。
脑海中闪过“迷思之眼”灰蒙蒙的五名人影。
“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污染源，请尉迟队长慎重考虑，即使采取灭绝性的大范围破坏手段......”
历史的圆桌上，那句最后的忠告依稀回荡在耳边。
但是。
镜子污染并没有展现出尉迟明预想中的破坏力。
即使考虑到它的扩散速度，这种仅仅只是影响生态环境的污染并不少见。
“迷思之眼”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尉迟明的神色不变，看似在冷静地观察四周，思绪却早已飘到远方。
“唉！等一下......你看，那边的树林动了。”斩刃突然拍了拍尉迟明的肩膀，示意他往右边山坡下一片茂密的蕨叶林看去。
“在哪儿呢？”尉迟明回过神来，皱起眉头仔细辨认，但在他的视野中蕨叶林附近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算了......你小子视力不行，唉唉唉，又动了，又动了......”剑鞘上的眼球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尉迟明的视力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已经是十分优秀了。
他这才意识到。
或许在魔剑的眼中，世界的表现形式很可能是不一样的。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
一个高壮的泛着鳞光的身影就出现在蕨叶林的边缘，对方只探出脑袋的一角。
皮肤上抹着和叶片一样的绿色汁液，巧妙地起到了伪装作用。
要不是那些闪着微光的鳞片，以及蕨叶林中部分银白色的镜片化污染。
尉迟明是很难在茂密的枝叶中辨认出对方的踪迹的。
“这下你看到了吧，那傻瓜还探头探脑的呢。”斩刃带着点得意的语气说道。
尉迟明点点头，视线还在继续观察着丛林中鱼人的动静。
一个。
两个。
三个......
最后总共有三名鱼人从丛林中慢慢走了出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周围的情况，确保安全后才开始靠近地上的大坑。
后面出现的两名鱼人弯着腰，靠在一起不停交流着。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指着地上可怖的巨型大坑，双手挥舞着，动作愈发激烈。
似乎是爆发了什么争吵。
尉迟明和斩刃站在山峰顶部的悬崖边缘，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形缩进了岩石之后。
两名鱼人的争吵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其中一名最瘦小的鱼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两只手掌举在身前不停摇动，看起来像在拒绝某样命令。
“有人要逃跑了。”斩刃笑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保持勇敢。”尉迟明说，“他们理解不了这种事情，团队内部必然会产生分歧。”
在两人说话间，后退的鱼人已经缓缓退出数个身位，而最开始出现的鱼人还在前方的地面上不停寻找着什么。
他应该是团队的领导者。
领头的鱼人猛地朝后摆手，看样子应该是大喝了一声。
但尉迟明站在悬崖上，耳边只有呼啸的山风，根本听不见下面任何声音。
这声暴喝起到了作用。
想要往后退的鱼人迟疑片刻停下脚步，与另外一名鱼人一起小跑到了领头鱼人的身边。
三人都在地上捡起了一些石子、树枝类的小玩意。
他们在此期间仍谨慎地左顾右盼，但这片大坑之上确实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的身影。
做完这些事情后，领头鱼人凑近另外两人的耳边，细细耳语了两三句后，三人便动作迅速地逃离大坑，身形窜入蕨叶林中，打算顺着原路返回。
领头鱼人跑在最后面。
他在进入蕨叶林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悬崖，尉迟明的身形又往岩石深处一侧。
鱼人歪着头看了两秒，可能只是在惊诧眼前一刀两断、整齐到诡异的山峰。
他没有过多停留，果断转身跟上另外两位同伴的脚步。
“走，别跟丢！”魔剑斩刃说道。
但他的反应还不够快。
尉迟明早已先行一步，黑色纹身在脚跟处紧紧抓住地面，整个人如同一只矫健的岩羊，沿着崎岖、陡峭的悬崖峭壁灵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