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上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
“呜——呜——”
“珍珠海狮号”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群飞鱼顺着海浪跃起，银白色的长鳍掠过，带出一片碎光。
尉迟明打开落地窗，将初升的晨曦尽收眼底。
微风拂过，他微闭双目，呼吸均匀而深长。
仿佛是在感受风的律动。
他站定冥想，缓缓伸出左掌，虚推半步，而后弓足前倾，全身呈现出刚柔并蓄的“揽雀尾”之势。
一收。
一放。
转体——后捋。
退步错手间，他的身形完全和四周融为一体。
浑厚的掌风愈发刚烈。
原本平静的客房一角，竟能隐隐约约听到劲风呼啸而过。
如冰湖碎裂。
如山间回响。
他的招式渐快，出掌迅猛，甚至留下道道残影。
而就在速度提至顶峰，看似即将迸裂的瞬间。
他又气息一转。
勾手松脚，一记探云点返将所有的力道收回。
再是翻掌前撑，分手下落。
动静变幻间，一套掌法随性而起，浑然天成。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呼——”
尉迟明双手合于胸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感受到所有的脉络都已经打开，浑身有股说不出的舒畅劲。
睁开眼。
天亮了。
明晃晃的晨光落下，竟与记忆深处村口那抹熟悉的朝阳重叠。
尉迟明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法纳斯人，“傅琳”拿出的病历确实与他的实际经历一致。
十年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八岁学生，清晨会和爷爷练些拳脚，然后独自骑车去镇上的高中上课。但家乡突然遭受一种名为“黑潮”的生态污染，受到影响的尉迟明被带到“埃尔文达”进行调查。
从此之后，他拥有了一种能在体表召唤黑色纹身的异常能力，并且体力、速度和爆发力都远超常人。
污染并不全是不可控制的负面类型，像尉迟明一样稳定的个体会被吸纳进基地内，他作为行动队的成员一直持续了数年。
此时此刻。
雨师星的环境与自己的家乡十分相近，同样具有蔚蓝色的天空，还有东升西落的朝阳。
恍惚间，尉迟明似乎看到了无数个清晨练武的自己，鸣叫的海鸥也变成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他的眼角浮出笑意。
目光在这片海面停留许久。
“老大，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鲁道夫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中间的卧室里走出来。
本来以为异常反应会出现在夜晚，因此他不敢完全睡去，整夜都迷迷糊糊的。
鲁道夫慢悠悠地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鞠起一汪水，直接往脸上一洒。
“呼噜呼噜呼噜。”
他疯狂甩着脑袋，直到甩去所有睡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镜子前瞪得贼大。
“昨晚好无聊，还以为能直接开打呢。”
“你小子，又不是打仗。”尉迟明边说边走下台阶，“我们都指望着你的鼻子——怎么，这次失灵了？”
“它也不是每次都管用啊。”
鲁道夫笑着挠了挠头，然后闭上眼，使劲往四面八方嗅去。
“全是些很普通的情绪，甜美的愉悦、舒适还有一些小家伙的春梦。”
“船员们的气味都比较干燥麻木。”
“这边的住宿区倒有一丝痛苦，但更像是某个倒霉蛋不小心把手割去了。”
鲁道夫自言自语地转着圈，最后停在房间门口的方向数秒，鼻翼不停抽动，缓缓开口：
“等等，这个味道不对劲。”
尉迟明原本还是一脸放松，看到这个情况顿时紧绷起来。
这么快？
真的假的？
还是在门口？
下一秒。
“噔噔蹬”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无面青提着一个餐盒推门而入。
“哈哈！”鲁道夫大笑一声，脱口而出：“果然是早饭。”
“就知道逃不过你的鼻子。”无面青将餐盒摆到桌上。
烤羊排、炸鱼条、还有一种腥味很重的馅饼。
雨师星一看就是海产品丰富的水资源星球。
尉迟明：“......”
鲁道夫眼放精光，大手抓起一片羊排，嗷呜一口直接吞下，半眯着眼满脸幸福。
无面青伸出手在右耳的翡色耳钉上轻点两下。
一张蓝光屏幕出现在半空中。
尉迟明的腕表随即一震。
上面显示出一条短讯。
“队长，数据部的最新预测结果传过来了，我们有94%的概率在第二天也就是今晚十二点左右遇到污染源。”
尉迟明看着表盘上红色的醒目数字，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可是，我们连污染源是什么类型都不知道。”鲁道夫说话间又吞下一大块羊肉，“说不定是条大鱼呢，一直跟着船只走，那些失踪的人都是不小心掉进水里被它吃掉了。”
无面青打断他的幻想：“如果真这么简单，空间调查小队为什么会失踪呢？”
“它有空间吞噬能力。”
鲁道夫眼珠子一转，很快补充上设定。
“可这也无法解释失踪事件，总不会是一整队的人刚好都掉下去了吧。”
“那就是，一条能诱惑人心的吞噬空间的大鱼。”
“为什么非得是条鱼。”无面青摆摆手，“大型生物的迹象是能够简单探测到的，让我说——倒可能是某种区域型污染，像是吃人的房间这些。”
“那也太俗套了吧。”
鲁道夫坚决否定无面青的猜测。
同时为了加强自己观点的可信度，他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一条长着大灯泡，不停引诱游客跳海的怪鱼。
他越说越起劲。
那条鱼的样貌也愈发立体、形象。
连带着血盆大口、健壮的鱼尾还有阴森恐怖的海底氛围，所有细节都鲜活起来。
“老大，我感觉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他一脸兴奋地转过头去。
却只见尉迟明正提起一袋小笼包准备出门。
“看来你对鱼类非常有研究，那待会你就去海底看一下吧。”尉迟明走过鲁道夫身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欸，老大，你忘了我不会游泳吗？”
“但是——
——你会狗刨啊。”
尉迟明的声音在走廊外越传越远，他扬了扬手，比出一个“9”后消失在拐角处。
这是第七行动队心照不宣的手势。
分头行动。
保持联络。
搜集线索。
九点集合。
“只能祝你和大鱼好运喽。”无面青收起光屏。
青狐面具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十足的俏皮意味。
“如果真掉到海里去了，记得喊救命呀。”
无面青拎起小包，一溜烟地离开房间。
“搞毛啊，我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去海里的。”鲁道夫仍旧沉浸在吃人怪鱼的幻想中。
水草丛生的海底。
气泡涌出。
两只散发黄光的怪异鱼眼。
他奋力摇摇头摆脱幻想，突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朝着门口大喊：
“等一下，到底是早上九点还是晚上九点！”
门外当然无人回应。
“哼。”
鲁道夫一气之下又将最后的两块烤羊排轻松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