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生活,曾是桑冲在人间界的梦想,远离尘嚣与世隔绝,没想到在修行界实现了。
两人早就无需饮食,这钓鱼网鱼所得并非凡鱼,都是那难得的异种灵鱼,偶尔也会成为盘中餐。
唯一遗憾的是,风依依好像确实不会烹饪,还好桑冲深谙此道,最好的食材要用最朴素的方式处理。
那就是灵火烤鱼,十有九顿都是如此,却也不腻。
偶尔,桑冲也会看她书画刺绣,风依依是真的精通此道,一看就有多年功底,这个装不出来。
“入夜了,明日再画。”
眼看明月高挂,桑冲催促道,佳人又是惊羞。
两人在此隐居,好不惬意,桑冲对她的迷恋,没有半分减少,那无骨身姿,可以满足他任何要求。
她知道,他今日又有那新想法了,又免不了一番欲拒还迎。
舟荡船摇,只道风又起。
波澜进又退,又是鱼儿惹祸。
“刚好一月,今日又如何?”
舟停风止,鱼儿也偷偷退去,桑冲附耳细问。
“果真好些了。”
风依依声如萤火,若有若无。
“古人诚不欺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此情此景,桑冲心中有感,亦是真情流露。
“依依若是骗了你,还会是你的伊人吗?”
动情之人,又岂止桑冲,风依依已是雾眼朦胧。
“骗与不骗,伊人不变,月阴月圆,都还是月,如若我也骗了依依,依依又会如何想我?”
各说各话,四目不敢久对,刚说完却又很有默契的结束,都没有勇气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共同编织的美景,一旦说破了就如那泡沫,会被轻易戳破,而后失去美丽颜色,消散于空中。
只是心中波澜已起,唯有更激烈的占有才能平复。
翌日清晨,桑冲依旧在垂钓,她笑魇如初,看了看鱼获后,从他身后顺走了一条白凤尾。
不多久,便闻到有鱼香传来。
桑冲阴阳域常开,怎会不知她在做什么,只是故意不看罢了。
“试试看,跟你学的,不好吃也不准说出来。”
她面七分兴奋三分忐忑,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桑冲抬眼看去,有几处鱼皮都破了,鱼尾有些焦黑,但整体形状还算完整,已经算是难得。
他面色一成不变,慢慢撕下一块鱼肋,反复咀嚼的动作,始终未能逃脱她的视线。
久久没能等到答案,她不免有些心急,犹豫间憨态可掬。
“怎样?怎样?”
她开口了,终究是没有忍住,桑冲赢得这场甜蜜较量。
他放下伪装,显露出的笑容,告诉了她结果。
“不错,比我第一次要好很多。”
说完将酒杯递给了她,双手取过鱼来,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一个细微的举动,两人重拾记忆,选择继续编织美梦。
昨日今晨,一番心理纠缠,桑冲又想起人间界的一些旧事,不过这一次,是来自年少的记忆。
这段记忆,存在于桑冲被人收养前,他依稀记得,那时他还姓李。
邻居家有个婆婆姓王,已是七十古来稀,经常会与儿媳絮叨,大意就是只要孙媳妇不当面骂人,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那时桑冲还小,但也听得懂大人的话,非常不能理解,认为这完全就那掩耳盗铃之举。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其中为人处事的智慧,而此刻,自己也正面临类似的情况。
桑冲能够感受得到,风依依流露的真情实意,而种种迹象,也清楚的告诉了他,她欺骗了他。
翠竹苑的巧合,困龙潭的提醒,是她的两次暗示,表明她也在犹豫,她或许期待他提前揭穿。
看似随意的线路,以及明确的目的地,还有这湖面四周天地,强大封印结界,他又怎会没有察觉。
但桑冲呢明明知晓,却依旧视若无睹,算不算也是一种欺骗?
他觉得是,或许在鬼市就摊牌,又会是另一种结局。
他的确骄傲,却绝不盲目,更不会被情爱冲昏头脑,这一切的发展,或许就是命数。
他甘愿如此,他甘愿冒险。
三个月后,距离鬼市拍卖,还剩下一个多月时间。
除了隔世隐居,日夜情爱欢愉,桑冲并未放下修炼,只是没有修炼阴阳罢了。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在感悟七情一道,中州天一峰前,阴阳环上吸收了太多七情丝线,唯独缺少的情爱青丝,也在风依依身上补齐。
七情环绕七色流转,阴阳环除了阴阳变幻,如同生出来人心,已经初步凝实。
每日垂钓就不能感悟修行吗?
不,恰恰相反,在这困龙潭,他又找到新的感悟。
某一日,就有一个天真的问题,突然浮现出来。
既然每日都能钓上好几尾鱼,多的时候甚至更多。
这潭下鱼群有多少条鱼?
假设有一千条,构成了这困龙潭的鱼群,自己每天钓走几条,直到最后只剩一条或几条。
这鱼群还能否称之为鱼群?
桑冲为何会如此作想?
源于他曾经有过的感悟:天道即人心,人心的集合就是天道,如果万万个人心可称天道。
那一万个呢?一百个呢?一个呢?能否也能称之为天道?
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虽然不够完整,却已经有了轮廓。
答案就是:每一个人心,就是一个天道个体,如同每一条鱼,都是潭下的鱼群个体。
用最简单的表达就是:
万物都是由最基本的要素构成!
延伸一下,如果把每一个人心都比作一个个体,那每一根七情之丝,就是人心最基础的构成要素。
人心在执中,七种情丝又如何才能执中?
一至七,中为四,是否为中?
非也!
七情抱一,方为真执中!
“我有一法,可聚人之七情,谓之七情抱一法!”
“我有一术,可剥离七情,是为离情术!”
感悟到此,心神自然一阵回响,有两个声音凭空出现。
此为悟道。
再延伸一下,阴阳道合入太极,太极为有!道合散去为无极,无极为无!
那阴阳的最基本要素是什么?
桑冲认为,阴与阳本身就是道的两面,相合谓之一,那就意味着,阴与阳已经是最基本的单位。
这还只是一个初步答案,但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一个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可能。
阴阳也好,七情也罢。
原来都是那道一的不同形态!
思绪至此,却不得不被中断,心神之中有那清冷之声传来,是幻如烟醒来了。
“这是东极,九幽环绕,腾蛇潜伏于渊,为何会入了这绝地?”
原本,桑冲刻意屏蔽分身,就是想将这一段时光,变成只属于他自己的回忆。
只是,他好像将她会醒来这件事给忽略了。
“你就只想说这些?”
他并未理会,因为此话毫无意义,她只是描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幻如烟不语。
桑冲当然不会寄希望于一缕残魂,哪怕她曾经是七境。
收留她的原因,是他不想学张显道,对于妖魔之类,他并无特别的厌恶或喜欢。
同时也想通过她,稳定东海并知晓祛魅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