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清婉抬头，怔愣片刻，待反应过来江昱所问何事，一张脸由粉红转成绯红。
她摇着头和双手回道：“没有没有，公子洁身自好，清婉不敢逾矩。”
江昱见女子不似撒谎，放心地吐了口气。半晌，他又想起了丈罪尺上的判词，冷哼一声，“洁身自好”四个字，不提也罢！”
“这是哪里？”江昱环顾四周问道。
“这里是风满楼，北洲都城有名的……象姑馆。”清婉觉得公子自醒来就十分古怪，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公子不记得了？”
“北洲？”江昱答非所问：“象姑馆是做什么的？”
清婉悄声回答：“就是……男妓馆。”
江昱：……
回想起下界前月老那份得意的神色，“待仙君如愿以偿，莫要忘记来鸿禧宫感谢老夫。”
江昱气急反笑，两行热泪在心窝翻涌，感激？感激涕零也莫过于此！
什么机会千载难逢？如此安排可不是煞费苦心么！自己出事好几天，月老这厮连个面都不露一下，此时莫不是躲在哪里偷笑罢！
江昱咬了咬牙，实在受不了这窝囊气，正准备掀被起身，抬眼撞上了清婉满是打量的目光，“公子？”
“本仙……咳咳……”江昱掩唇虚咳了几声，“在下已经婚配，清婉姑娘也莫要唤我夫君，我也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鬟！”
“是奴婢做的不够好吗？”清婉有些失落，双手又绞起了衣角，“公子不要赶我走！”说完两行珠泪又落了下来。
江昱呆愣了一瞬，重重叹息之后，又躺了回去。
他两眼无神地盯着床帐，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悲切的光，浅色的薄唇轻轻启合，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单字：苍、髯、老、贼。
思索良久，江昱无力道：“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何时来这风满楼，又因何昏迷，你慢慢说来。”
清婉茫然地看向江昱，只怕是自家公子那日喝酒伤着脑子，“奴婢与公子十日前流落此处，后来那花娘威逼，公子不从，气愤不已。三日前晚上饮了很多酒，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如此说来，那月老还算有些良心，”江昱暗自嘀咕。
“公子说什么？”清婉上前一步，问道。
“那本……公子又为何沦落至这风满楼？”
清婉的眼神似有躲避，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公子是来北洲寻秦小姐的，可是秦老爷……不喜公子，把我们赶了出来，后来被贼人绑到此处。”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顷刻间，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领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还没醒？”领头的花娘扶了扶发簪，朝床上瞥了眼。
清婉被来势汹汹的几人吓到了，此时转头看向江昱，只见他又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清婉眸光一闪，紧紧握住衣角，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没醒。”
“哼！那必然也活不了了，就是可惜了这张脸。”花娘似是惋惜地啧啧出声，“临街王老板家姑娘配冥婚的棺材已经做好了，把他给我捆了送到棺材里钉死，今晚发丧！”
江昱听着眉头微拧，在心底咒骂了一句，而后轻咳一声，自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公……公子，”清婉余光瞥了眼花娘，干笑了几声，道“您醒啦！”
江昱嗯了一声，看了眼清婉身后的几人，冷声道：“聒噪！”
几个壮汉见状，一时面面相觑，齐齐转头看向花娘。
“呦！江公子醒啦！”
花娘朝几人给了个眼神，壮汉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房门，只是从投射到窗纸的阴影来看，几人仍守在门外。
“生命可贵，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花娘捏着嗓子说道：“我花娘明眼人不说暗话，既然醒了，明日给公子休息一日养足精神，后日就挂牌吧！”
江昱双眸盯着妇人看了一会，懒懒挑眉，“好！”
单手叉腰的花娘一愣，忽而谄笑几声：“我就说嘛！江公子是个聪明人！”
“不过在下有一条件，”江昱双眸深沉，看着几步外的妇人，“半月之内，卖艺不卖身！”
花娘甩着香帕的手停在半空，忽而掩唇大笑起来，“欲擒故纵，江公子好计谋！”就这宛若谪仙的模样，让那些贵妇人馋上几日，定能卖出好价钱，“花娘答应你！”
清婉送走了花娘，转头颤着声道，“公子你真的要…接客？”
“劳烦姑娘替在下拿些衣物！”江昱似是没在听清婉说话，下了床后才发现自己只穿了里衣，皱着眉头说道。
“是！”清婉转身朝屏风后走去，再出来时，双手托着一套绣有青竹的锦衣，“奴婢服侍公子更衣。”
“不用！”江昱接过衣物，看着手上捧着的那套生嫩的春辰之色，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管了，总比没有好。
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后，他拎起衣服穿了起来。整好衣着，又把额前鬓角的头发用细细的荷叶簪挽住，余下的一半则披在身后，垂至腰际。
收拾妥当，转过身却撞上了清婉呆愣的眼神。
江昱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眼，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怎么了？”
清婉见男子风度翩翩，气质出尘，俊美如玉的面容配上嫩春的颜色，宛若青莲翠竹，“奴婢觉得，公子好看。”
江昱耷了耷嘴角，这蒲柳之姿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年自己还在天界时，银甲踏马，弯弓鸣剑，那才是真的好看。
“姑娘以后不用自称奴婢。”江昱开口。
“那公子可否亦如从前，唤我清婉？”女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清是清晨的清，婉是和婉的婉。”
“好！”江昱点头。
“嗳！”清婉重重应了一声，转而又想到这么好的公子伤了脑袋，还要挂牌接客，心中又难过起来，“我去给公子拿些吃的。”
江昱看着清婉离开，窗纸上，少女的影子划过几个宽阔高大的男子身影，而后消失不见。
上扬的嘴角渐渐平息，转身打开了身后的窗户，一轮明月挂在黑夜，在地面上洒下皎洁的光。微风拂过，带了些秋日的寒凉，吹在脸上十分醒神。
江昱看着月色，眉头深锁，在地府折腾了三日，仙界也该有消息了！不知月老请来的护卫何时能到。
月如银盘，柔云轻抚。忽而一薄青色身影映入脑海，江昱单手压在窗台，手指紧握。
他望着遥远的明月，自顾自言：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