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来月华轩的客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云娘和姐妹们要忙着招呼客人,以裴音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在这里抛头露面了,她打算先回去,等夜深后再来找云娘。
裴音给云娘做了一个走的手势,代表你先忙,我走了。云娘看懂了,点了点头。
刚走到门口,裴音就和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对上,不一会儿这双琥珀色的瞳孔变得饱含深情、探究、疑惑和久别重逢、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心疼。
他似乎在盯着一块稀世珍宝,害怕被人抢走般一动不动。
此人身形魁梧,站在落日的余晖里,挡住了最后一点昏光。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器宇轩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似撼天狮子下云端。
被这样人用如此复杂的深邃眼眸盯着,裴音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慌,片刻后,她道:“顾宥,你盯着我做什么?”
以裴音现在的身份,她终于不用对着他左一个世子,右一个世子了。
他没有说话,裴音从他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怜悯,裴音不喜欢被人可怜,她厌烦道:“不说话我就走了。”
“别动!”
霸道而又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后手腕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握住。
“跟我来。”
裴音不适应被人桎梏,她吃力的转动手腕,想从这只虎口布薄茧的大手中挣脱出来,对方似乎感觉了什么,于是加重的力度,裴音纤细的手腕无处逃脱,踉跄的任由顾宥拖拽。
她恨自己怎的就重生在了这副娇弱可欺的人身上?
十分不爽!
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琥阳蹲在马车旁嘴里悠闲的叼一根苍兰草,小小一根苍兰草却能长出五颜六色的羽毛,飒是好看。
这苍兰草……
裴音见过,就在魏蕖坟冢后的那片密林里。
她顿时血液沸腾,心如鼓击。
琥阳见主子拽着人出来了,“呸呸”两声,将苍兰草从嘴里吐了出来,转头将马车帘子撩开。
顾宥终于松开手,转过头看着裴音,示意裴音上马车。
裴音盯着地上的苍兰草,心中疑惑,难道他今天也去了京郊密林?
“要我抱你上去吗?姐姐。”顾宥低低的声音像一股浪潮,听得人耳尖酥麻。
裴音瞳孔震颤,这小子,莫非是在……
调戏我?
士可忍孰不可忍,裴音一脚踢在他小腿外侧,迅速钻进了马车里。
只听见马车外“啊、啊、啊”的声音,裴音满意的低声笑了笑,“活该”。
瞬时后,裴音听见顾宥对站在外面的小金说:“我与你小姐有要事商谈,你先回府上给你家老爷、夫人报个平安。吃过晚膳后,我自会亲自送她安全回府。”
没有小姐的吩咐,她哪敢擅自离开,更何况大晚上孤男寡女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名声在外的顾公子倒没什么,可是小姐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这瓜田李下的,不能坏了小姐名声。
于是平时胆小懦弱的小金低着头怯生道:“老爷临走时让我好生照顾小姐,我不能离开小姐,望世子恕罪。”
顾宥沉默一瞬后说:“既然这样,那行吧。”他指了指琥阳,“你照顾好这小丫头,别让她摔了。”
琥阳挪了挪屁股把右边位置腾出来,小金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驾”马鞭一扬,马车在几条小巷子里穿梭。
马车内的氛围有些许微妙,都是因为这个狼崽子又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裴音瞧,任谁这么被盯着都会面红,裴音不耐烦的侧目看向漆黑的窄巷。他又追着裴音的视线,直白而炙热的目光落到裴音眼尾那抹云形斜红上。
“你看够了没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裴音心底估算着这小子可能知道点什么了,但又不不是很确定。
“我……”
“少爷,仙乐居到了。”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琥阳朝马车里面轻声说道。
不用和顾宥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裴音本能的迅速起身离开这鬼地方。
“等等”顾宥看裴音半个身体已经探出帘子外了,着急之下,扯到裴音的衣裙,一使劲浅紫色的罗衫从肩头滑落,白皙的脖颈连着凹凸紧致的锁骨,薄玉香肩引入眼帘。
顾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是……”
“啪……”
琥阳和小金只听见马车里面一声清脆响亮的拍打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裴音无语道。
只见顾宥从一个小匣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金色的面具,面具的上部雕刻中游龙戏凤的花纹和图案,两侧分别有九根纤细的金色流苏。
这是那枚天狐面具,裴音曾带着他征战四方,在裴音的最后一次交战中,不幸丢失。
顾宥将它捧到裴音面前郑重说:“十年前,我将这个面具送给了一个勇敢的姐姐。六年前,她在一次战役中将此面具丢失。两年前,我无意中在一个游方手中发现这枚面具并珍藏着。现在,它该物归原主了。”
裴音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不仅是再次看到陪着她同生共死的天狐,还有魂魄归来,无人可知,无人可诉的悲哀。
上次在月华轩看到天狐,是以江楠音的视角去感知它,而这次一句“物归原主”,再次看到天狐,战场上嘶吼和血性,像灵魂归窍般冲进裴音娇弱的身体里。
顾宥轻柔的拂过裴音的头发,将天狐盖在裴音脸上,在后面把固定面具的小绳系好。而面具之下的人,早已湿了眼眶。
“我身边随时有暗哨跟踪,你在我身边带上面具比较好。”
裴音唇齿轻启道了声:“谢谢”,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钻出了马车。
裴音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顿时觉得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