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躲避交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早上到达科室的时间被我从8:00推迟到了8:15,然而十五分钟并不足够一场完美交班仪式所需要的时间。
我便到护士站去找个空闲角落坐着,看她们一趟趟地走出去再走回来,看窗户外面道路上的人也是急匆匆地走过,一个一个,永不停歇。最后我抚摸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的蝴蝶兰,心想,我想歇一歇。
手边真实的植物触感明明白白告知我,蝴蝶兰是真花,不是假花,我的心也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它对休息的想念也做不得假。
8:30,我终于得以走进医生办公室的门,他们各自忙碌着,没有谁会特别注意到我刚刚来到,我逃了交班,或者说他们可能有所注意到,但这与他们又有何相关。
我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放下悬着的心。
许是听到了我心之所想,竟真从天下掉了一天休班下来,给我,给科里的所有规培医生。
现在,我也终于可以一周拥有两天的假期,在这之前,我只有一天休班,因为门诊也算作是休班。
这多不应该呀,门诊明明是在门诊上辅助主任坐诊,怎么就能算休班呢?我们规培生都不理解,于是我们问了,教秘是这么说的“你们跟诊的主任是各自的导师,跟我们科里可没有关系。”
那能不跟老师门诊吗?也不能,这是轮转制度的要求,是老师的要求,并不给予我们选择,只需要遵从。
就像这少了一天的休班,我们疑惑,我们询问,但是没有答案可以选择,可以改变,只是遵从。
已经一个月了,教秘向来是如此排班,一周只给一天休班,怎得就突然改变了,难道是良心发现?那这良心何以不早一个月到来呢。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多了一天休班,我还是非常开心的,至于为什么,倒也不好多问什么,想知道,但不知道也没事,总归是受益者。
我从没打听过这件事的缘由,答案却自己来到了我面前,而且答案所出现的方式并不让我感到愉悦。
中午饭点,我不值午班,但我没走,我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午睡,我的心里只想着:趁着中午办公室里人少,去抢一台空闲的电脑,去把堆积的工作解决一些,再多干一点。没有人逼迫,我的所有加班行为都是自愿的,只是若我不加班,我便干不完,可没人管我能不能干完,他们只要我干完的结果,那我就是自愿的,我发誓是这样。
我一边整理着出院病历一边听她们聊天,是教秘和刘惠。
教秘对刘惠说:“我打听到把咱们科告到科教科的是谁了,就那个戴个眼镜,木木愣愣,支使不动那个,叫什么张晖,对,就是他。”她的语气中盈满了愤怒。
可这又有什么可愤怒的呢?我不理解,张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做了我们不敢做的事,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为他鼓掌。
我不吱声,反正她也不是在与我讲话,我也不便出声,我怕我张口就想骂她,我可一定要忍住。
刘惠倒是回应了,她的回应中硬是拉拽上了我,她说:“那小伙看起来就是不勤快的,哪像我们组小许啊,从来不抱怨忙与累,活儿都干得又快又好,要是规培生都像小许这样就好了。”
啊?这让我怎么回,怎么就能给我戴上这么高的帽子,我是没抱怨忙和累,我不说我就不忙不累吗,还是我说了我就能不忙不累,真是好笑。要都像我这样确实好了,你们就可以一直这样无休止的压榨着一批批不敢反抗的规培生。
“啊,是啊,是这样。”我还是违心的附和她们,我不能跟她们撕破脸皮,这没有用处,对我也没有好处。
我深深的明白了什么叫做阶级差距,我与她们,规培生与本科室医生就是两个阶级,站在对立的立场,剥削者与被剥削者,这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晚上回到宿舍我跟舍友们讲这件事,黄然说她听到的真相并不是如此,投诉到科教科的人不是张晖,是已经轮转完出科的赵杰。
英雄是谁最终也不可获知,只是每次张晖出现的时候,她们本科室的大夫都对他格外冷淡,等他走了,总是要讽刺他两句,就差再淬一口唾沫。
我帮不了张晖,我保持沉默。外间每次碰到他,我总要跟他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