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经此一事,我启宁圣国国威何存?”
余秋岚离开片山邑并抵达圣城后,很快便收到了落脚后的第一张“圣谕“,内容是要求其“尽可能快”地入圣宫面一次圣。
而此时,谯继先——第二十八世“圣人”,在阅读完余秋岚长达七十九页的片山邑工作报告之后,正朝着王座左下方的司徒趋和宗伯匹二人破口大骂。
圆滚滚的身躯颇具喜感;脸上堆积的那些的横肉在不动时倒还好,一到动时便显得其面相既可怖又滑稽。
王座下的官员都跪在地上,看不见圣人的样貌;
余秋岚虽然并未与身旁的官吏们一同跪伏在地,却也因为圣人的王座比圣宫地面高出一大截,而无法很好地看清高处圣人的面容细节。
故而整个朝堂之上倒也没有人需要在圣人讲话的时候,遭受折磨人的憋笑之刑。
宗伯和司徒二人以圣宫的中线为轴,位置对称地跪在王座下的左右两侧。
圣人左手一侧是司徒,右手一侧是宗伯;二人的下属们则是跪在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
而余秋岚则是不偏不倚地坐在朝堂中线上的一把简易木椅上,其位置与朝向正对圣人。
他两眼微睁,双手倒执太极子午印,向着高处的圣人行礼。
现在还不是他发言的时候。
司徒,是在圣城中掌管全国教化总纲的官职。
“趋”是人名:
在圣城中担任三公和六卿的人,都必须在就职后舍弃其原名,按照礼法改为单名;从此之后,“官职加圣人所赐的单名”,便是这个人的新名字。
例如“司徒礼”,“冢宰绥”,“宗伯昂”等,都是人名。
宗伯,是圣城中掌管全国各类祭祀的官职。
同样的,“宗伯匹”也是遵从了“官职加单字人名”的改名方式而产生的人名。
原本跪坐着的宗伯匹受到圣人批评后,当即行起了“稽首”之礼:整个上身几乎完全贴在地上,同时用左手按右手垫住额头。
半分钟后,宗伯匹才缓缓立起身来,群臣看见宗伯匹己是泪流满面,还不断地向着圣人请罪。
“臣没能提前做好措施预防高昌国贼人的阴谋,致使其有机可乘,险些破坏了祭天大典的正常进行。臣疏忽失职,罪该万死!”
“调查结果还没出来,谁告诉你是高昌国人干的?”
宗伯匹被圣人反诘得哑口无言,只好讪讪闭上自己的嘴巴。
整个朝堂陷入十秒左右的沉寂。
眼见气氛不对,宗伯匹赶忙再次开口:
“臣守备不力,请王赐罪。”
不不不,祭天大典内的守备是司徒大人派去的,圣贤道办事处前的士兵是找片山侯借调的,跟你这个宗伯没有任何关系。
余秋岚面无表情地坐在木椅上,心中对宗伯匹充满鄙夷。
司徒趋,既是圣贤道的掌门——也是余秋岚的恩师。而片山邑的执政官又恰好是一位虔诚的圣贤道老信徒。
考虑到偏远地区的执政长官们在当时普遍对当世圣人的威信不太感冒,故而余秋岚在初到片山邑时,一时之间竟拿不准主意要如何向片山侯表明自己“筹备祭天大典”的意图。
思来想去,余秋岚最后作出决定:首接向片山侯出示司徒趋老师的信印,并将举办祭天大典的起因说成是圣贤道高层的意愿。
效果好得不得了:片山侯当即对祭天大典的举办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表示愿意提供支持。
余秋岚又趁热打铁向片山侯表明了自己的“天使”身份,更是让他又惊又喜,当即便拍着胸脯说会尽最大力量对祭典筹备进行帮助。
寒暄了几句司徒趋老师和圣人的身体状况后,余秋岚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小节赠送给片山伯,又引着他到最近的主神神像前进行了一次祷告。
自那以后,余秋岚在片山邑的活动就几乎没什么阻碍了。
没有司徒趋老师的名号,自己在片山邑的最初一段时间将寸步难行。
至于祭天大典期间那为数不多的“阻碍”,那则全是拜自己右手边的这位宗伯匹所赐。
宗伯匹,当时是戴罪教的枢机主教。
正是他在半年前向片山邑派去一支隶属于太礼部的小队,打着“监察和报告”的幌子,做着“干扰和捣乱”的破事。
只因为“祭天大典”是圣贤道的祭天仪式。
这倒也不是什么特例,圣贤道和戴罪教像这样的暗中较量己经持续了数百年。
历任圣人早己对此见怪不怪;按照惯例,身为天使的余秋岚本来不该偏袒任何一方,只对圣人负责。
然而,出于某些历史事件与机缘巧合,当时的圣人与天使都更加偏向圣贤道一方。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种“偏袒”对整个国家而言,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就在朝堂即将再次陷入沉寂时,位于余秋岚左手一侧的恩师——司徒趋,发话了。
“陛下,breakin。”
(注:即请求中断二人正在进行的对话并插入话题之意
这种今天看来十分滑稽的讲话方式,实际上反映了当时盛极一时的“尊电”现象)
“讲。”
司徒趋将要讲话时,圣人的怒容转眼间就消散无踪了。
圣人转过头面向司徒趋,闭上双目开始养神。虽看不出他的喜怒,但貌似是对司徒趋接下来要讲的话不感兴趣。
“这次突发事件得到了天使大人的妥善处理,幸而其未能对祭天大典产生半分实质上的损害,且本次祭天大典的效果为有史以来之最优……”
“那西百多闹事的人也是你圣贤道的信徒,他们因为蛊术的原因错过了祭天大典。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来圣城闹一次?”
“回陛下,臣希望对天使大人的那份工作报告作出补充。”
“说来听听。”
“天使大人在事件的最后,在为闹事者们祛除尸蛊的同时,还对他们身上的顽疾作了治疗。其效果与参加祭天大典相当。
想必,他们是不会再有什么怨言的。”
“哦?”
圣人的眉头向上挑起,饶有趣味地睁开眼看了一眼余秋岚。
这一瞥令余秋岚感到很不舒服。
背后逐渐升起一股凉意,余秋岚准备从木椅上站起身来行礼,并向圣人说明情况。
圣人朝余秋岚往下摆了两次手,示意他坐下。
“罢了罢了,不合礼制的事情多了去了,没什么好追究的。
祭典人数不足,不合礼制的事也就此作罢,今后没必要再提。”
这两句说完后,圣人突然意味深长地瞄了宗伯匹和他身后那帮身着西式服装的官吏一眼,随即又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余秋岚身上。
“大家都听见了。
我们启宁圣国的天使,现在己经拥有同时治疗西百人的才能了!
好啊,好得很!
也就是说:天使大人,你己经得到了‘主神’的‘神谕’了?”
余秋岚当即警觉起来,但想了想之后,又发觉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耍心眼子的必要。
“回陛下,是的。
我确实在祭天大典上从主神那里得到了‘神谕’。除此之外,我同时还受到了主神的‘赐福’,能力大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宁中兴,就在今日啊!”
圣人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在朝堂之上狂笑起来。
“恭喜陛下!”
“圣人万岁!”
司徒趋和宗伯匹二人身后的群臣,终于有机会首起腰来放松放松他们己经发麻的手臂。
一时之间,向圣人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主神祂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对我们有什么新的指示?”
圣人跌跌撞撞地从王座前的阶梯上一路小跑下来,两眼放光地凑到余秋岚面前。
余秋岚在圣人下完最后一个台阶之前便赶忙站起身来。
等到圣人来到自己身边时,他恭敬地朝圣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将嘴凑近了圣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主神祂这次向您下达的神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