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偕行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日后自会找到答案’?日后是何时……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方才的书山考验,只是虚构之景?还是真的现世之景?若是真的,我爸妈他们现在……”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假难辨,我该怎么做?”
诸多疑问萦绕心间,但是却无人解答。
只有他刚说的那句话映入脑海。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是了!想来书山的考验与他个人心境有关。
任偕行当时为了世间人饱受流言蜚语折磨一事义愤填膺,不惜消耗自身潜力,做出那句“诫世良言”。
现在那句诫世良言能有怎样威力尚且不知,但依照老者之言,眼前的他却是被耗干了潜力,只能止步于童生。
这与他在书山进行的考验有异曲同工之处。怪不得一直有声音在自己脑海中问可曾后悔。
“方才的一切不管是真是假,既已发生,都是覆水难收。若整日困于亦真亦假之事,我便只能庸人自扰,也无济于事。”
“可在这般世界,儒生为尊,想做的很多事情都离不开实力。但我如今只能止步童生,这可如何是好……”
任偕行抬头想看向干涸到不成样子的学海,入目之景却是令他愣住。
学海不仅仅是恢复了原有的模样,甚至还远胜从前!
此前书山在学海之上,独自熠熠生辉,学海却仿若一片死海。在他消耗自身潜力之后,学海更是几欲干涸。
而今却迥然不同,面前是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水。一浪又一浪的波涛,在书山光辉的映衬之下,闪着一簇又一簇的光芒,仿若大海之中跳动的火焰。
若是细细看去,还能发现每朵浪花之上都闪着一丝丝玄妙的力量。
“我的学海!恢复了?!”
任偕行止不住惊呼,内心更是欢腾喜悦。这下他能做更多的事了!
心神松懈之后,却是想到了今日在田间之事。
当时,他的意识被突然吸入识海,让他完全没有时间跟任母有所交代。此番当众失去意识,任母定然要着急坏了。
而且,从那时至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明日可就是书院终考之日!
若错过了书院终考,最后一次县试自己可如何能去参加?
他而今万事俱备,就只差县试一过,得到翰林持节盖章,便可获得童生文位了。
可万万不能因此错过时间!
任偕行顾不上仔细查看书山学海其他的变动,更不论学海之上那座文宫。匆忙便将意识闪出识海。
“任家妹子,别担心了,坐下歇会儿吧!大夫都说了,偕行只是心神太过疲累,待他休息足了就自然会醒。”
“行儿不醒,我这颗心总是提着,已经习惯了,红姐不必忧心我。”
“娘……什么时辰了?”
任偕行尚未等身体完全苏醒,就连忙询问任母。
任母紧忙冲近任偕行床边。
“行儿!”
“偕行醒啦!”
红婶转身便去喊门外的李叔。
“行儿,你终于醒啦!都昏迷一整天了!现在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任偕行意识完全回归,便听到任母说的,一整天?!屋里点着油灯,火苗噗噗作响,天色已经全暗了,约莫已是亥时。
明日的考试,若是一早便出发,还是可以赶上的!任偕行这才松了口气。
细细感知身体情况,隐约发现有一股暖流顺着意识游走全身。任偕行只感觉他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正要开口回应任母,便嗅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酸朽中透着腥臭,比起陈年发酵过的酸臭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味道的来源,似乎就是自己……
“呕,偕行,呕,你拉了?!”
刚出去带李生年进屋的红婶,一进屋就闻到了来自任偕行方向的臭味……
任母屏住呼吸,捂着口鼻,稍稍撤离了床榻一点。
“行儿,娘出去烧水,再跟你红婶交代交代,一会儿再来……帮你处理……呕!”
任母说罢便拉着红婶出去了。
“不是,我没有!”
任偕行大喊一声,止不住龟裂之色。
然而,明明他周围萦绕着这般连他自己闻着都要窒息的味道,李叔却快步走近了他这个“毒气弹”,面上竟然还带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狂热。
任偕行都怀疑是李叔有什么问题,还是他自己有什么问题。
只听李叔看着任偕行,哑着嗓子开口:“偕行!你这是!!”
“李叔,一会儿再聊……”
任偕行尴尬的闻着自己身上散发的这般味道,连忙起身想去收拾,哪里顾得上李叔此刻的异常。
李叔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些许,也嫌弃地摆了摆手,让任偕行先去处理。
任偕行看着任母还未烧好热水,反正是夏日,自己一个男子汉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用凉水也不打紧。
便直接让任母不必接着费柴火了。宽衣解带一番,这才发现脏污竟遍及全身……
一边冲洗,一边再次确认方才身体内的暖流,这才终于敢想到“洗经伐髓”上。
毕竟,“洗经伐髓”是获得童生文位的标志,代表此读书人正式脱凡入儒。以才气洗髓,让身体更好的与才气共鸣。
但在他认知里,想要成为童生,必须得在孔庙之前由翰林持节引导才气灌顶,促使才气与蒙童凡人之身融合。
这个融合改造的过程也就是“洗经伐髓”。
他却没有完全没有经历那些前提条件。
身上的臭味随着污水一点点散去,任偕行的思绪也变得更为清晰。
自己,莫非,已经成为童生了?
可他了解过的“洗经伐髓”可没有这么简单。
哪会有一步登天之路,既是想脱凡入儒,便要承受此过程的痛苦。常理应是堪比酷刑加身,要承受犹如千刀万剐般的苦痛。
但是,任偕行却一丝都没有察觉到不适,所以这究竟是不是他认知里的“洗经伐髓”?
若就是如此,那这般轻易的过程对身体可否有影响?如此获得的童生文位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咚咚两声打断了任偕行的思绪。浴室的门被拍了两下,原来是李叔。
“偕行,还没洗好吗?”
“好啦,这就出来。”
整理衣冠便推门而出。
李生年看着梳洗完毕的任偕行,露出惊艳之色。眼前的任偕行五官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本就清朗俊逸的颜色竟被添成了十分,君子人如玉,莫过于此!
这也更是辅证了李生年的猜想,他眼中再次藏着压制不住的狂喜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