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夏日暑气透着令人难捱的汗腥味,远处声嘶力竭的读书声伴着嘈杂蝉鸣,汇成了蒙童书院终考前的常态。
特别是对于即将过舞勺之年的读书人,这是最后一次能成为童生的机会。
在这种紧张氛围之下,呆愣着一动不动的任偕行便格外显眼。
“明明我好不容易从高考大军中杀出重围,刚完成大学毕业答辩没多久,这才享受了几天当图书管理员的摆烂人生,怎么一转眼到了这种地方…”
任偕行在巨大地打击下愣了神,但一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让他很快开始整理思绪。
“原主也叫任偕行……果然,同名是穿越高危概率事件,都怪我爸妈起的名字!爸妈……”
任偕行突然想到,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不由得有一种不知去往何地的飘离感,庄周梦蝶般分不清何为现实。他只能握紧双手,继续分析现状。
数百年前这个世界与地球的历史是高度一致的,但是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世间多了一股无处不在的力量,激得山林之中物种剧变,特别是新产生的妖族,通过吞噬血气进阶,对人类有着极强的攻击性。人们为了抵御妖族入侵付出了极高代价,但是仍节节败退。危难之际鲁县孔子像最先显灵,赋予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运用才气的能力。
自始人类才得以保存了生存空间,也正因此,天下读书人不分学派思想,都自称儒生。至今已过了数百年,经过一代代人的探寻,终于传承总结出了使用才气的规律,与妖族仍时有碰撞,但儒生变幻莫测的能力正能牵制妖族动向。
童生是成为儒生的第一个门槛。舞勺之年,也就是十五岁之前,才有可能成功沟通才气,获得童生的力量。因此,童生试也就是县试,将不满十五岁定为参加条件。
任偕行这具身体的原主天资聪颖,自七岁入学之始,便被夫子寄予厚望,次次课业都是甲等魁首。但是从十岁至今已经参加了四次童生试,都不知为何无法沟通才气。
“按照记忆中的常理来看,这个世界只要有读书天赋,沟通才气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为何原主迟迟沟通不到?”
“莫非还有其他要点?”
任偕行百思不得其解,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未曾察觉危险将近……
“伸出手来。”
一句平静的话却引得周围学童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斜眼看着任偕行案前的情况。
“糟了!这是……”抬头便看见记忆中异常严厉但对原主颇为关照的梁夫子。
梁夫子分明已年过花甲,但除了头发花白,浑身上下竟都像是才四十多的中年人。
在曾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之下,任偕行下意识颤颤巍巍地伸出惯用的左手。
“右手!”
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恐惧,听着梁夫子语气变得更为严厉。
任偕行不知所以,但看着梁夫子手中的戒尺,乖巧切换成右手。眼睁睁看着挨了三下之后手掌心肉眼可见发红。
梁夫子瞪了任偕行一眼,只留下一句;“散学后来见我!”扭头便慢悠悠走开了。
周遭刚刚仿佛被消音的场景突然又如蛙塘炸开,继续摇头晃脑挥洒汗水。除了坐在任偕行身后的小胖子。
“喂喂喂,书呆子~”
小胖子一边故作隐秘地低声唤着,一边用书简戳任偕行的后背。任偕行本身就没理清自己头绪,根本不愿理睬身后的小胖孩。
“任偕行!任偕行!!”
一直没有得到任偕行回应,小胖子不由压着气声怒道。
小胖子名叫金光宗,是镇上首富金员外家的独子,他立志做一名像他爹一样的闲散富家翁。作为独子自幼免不了被他爹娘无条件骄纵,除了对他的学业。
据传言,金光宗刚出生的时候,恰逢雨过天晴,又遇到一名阴阳家的道人,测算他以后必定不凡。
金员外便认定自己的儿子会成为儒生,光宗耀祖。但事与愿违,若不是他出许多钱资助蒙童书院,梁夫子甚至都不愿让他儿子入学…
任偕行显然低估了熊孩子的战斗力。因为迟迟等不来任偕行应声,金光宗气得一把扯住任偕行身后的腰襟。
只听撕拉一声,任偕行那被洗得发白的儒生袍从侧腰直接裂开。任偕行再也顾不上整理思路,双手并用,连忙尴尬地遮住被暴露大半的亵裤,扭头瞪着始作俑者。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叫你…”
金光宗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讪讪道。
“别气啦,大不了我明日赔你一件新的……”
话刚说出口立马用书简挡在嘴前,心想着自己又说错话了。
“任偕行这书呆子又该以为我是拿钱侮辱他。”于是连忙改口:“不…”
“好。”任偕行的声音一同响起。
“啊?好?”金光宗被任偕行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作为任偕行的同斋室友,之前看任偕行孤零零吃着咸菜馒头,让小厮给任偕行送去一份炙肉。却因此被任偕行斜目而视,还冷声道不吃嗟来之食。
当时金光宗委屈极了,搞不明白吃他的菜怎么就叫嗟来之食了。这样的事之后还发生了数次!若不是看任偕行长得实在养眼,加上父亲总教育自己要多跟课业甲等之人结交,他早就不愿理会任偕行了。
“正是。你撕坏的理应由你赔偿,这有什么问题?”任偕行还没有吸收完原主的记忆,不解这种正常行径为何会引得金光宗这么惊讶。
“没有没有,只是你可别是被夫子吓到了吧?你正常的让我害怕……”
金光宗震惊于任偕行的转变。
“你找我何事?”任偕行还不完全知道自己的处境,暂时不想崩了原主人设,连忙一边重新系腰襟遮羞一边转移话题。
金光宗顾不上这份疑惑,连忙说到正事:“散学后我能不能一会儿跟你一块去找夫子啊?”
“可以。”
“这么容易就同意啦……莫非不是去开小灶的?有诈!”金光宗想到这里,顿时警惕了起来。
“算了,下次一定……我还有事!对!我要先回斋舍给你取件衣服!”
金光宗为自己刚刚的机智反应决定晚上多吃两个鸡腿。
“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熊孩子。”任偕行看着断开的腰襟叹了口气,用手扯着腰襟两边,起身去找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