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春着实是个妙人。
于鸢怎么也想不到仅是出门买几个馒头,他的钱袋就不翼而飞。
“你作为杀手的警觉呢?”
少年垂头不语,看起来很是无辜。
谢贻之虽为揽月楼的楼主,私库却少得可怜,来到柳州后她都是扎紧裤腰过日子,直到有一天不慎摔了少年的钱袋,里头金银细软的交叠声让她竖起耳朵,那一刻起她才惊觉少年很有钱。
但是傻子有钱不是件好事,这句话适用于晏怀春。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于鸢无奈摇头,她已在这条街上走了三四圈,试图帮助晏怀春想起什么,但是看对方迷茫的样子,想也知道这钱要不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傻。”她摸摸怀里的钱袋,掂量一下便挽住少年的手臂,路过一家商贩,接过一包桂花糕。
自然地塞了一块给少年。
今日是去苏府的日子。
她做了万全准备,不能光明正大进,还不许她偷摸溜进吗?
于鸢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忘了晏怀春这个大麻烦。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时间已是傍晚,还有一个时辰她就要有所行动,在此之前二人行至酒楼。
这顿饭她吃得不太安稳,偶然听见邻桌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说来那位苏公子当真一表人才,也难怪公主那么着迷,据说一连几日不吃不喝只求圣上放她出宫玩一遭呢。”
“当真痴情。只是可惜,苏公子早有心上人。”
另一人一拍案桌,酒盏震了一下,“我怎不知?莫不是你听岔了。”
“哪有!苏少爷在栖吾峰一待便是六年,师父浮玉真君座下除了他还有另一位女弟子,亦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名唤江婉清。这江婉清平素不爱言笑,却唯独对他这个新人弟子多加关照,为他频频以身涉险,若说这其中没点什么我是不信的。”男人摸了一把自己卷曲的胡子,得意洋洋道。
听到这个名字,于鸢一愣,江婉清是书中女主,虽为女主存在感却极弱,同男主苏樾一样是个很难突破人设的角色,因为开局即是天才,几乎没有什么成长空间,也是被读者吐槽最多的角色。
江婉清的第一次登场很是炸裂,先是把苏樾狠狠揍了一顿,而后拖着他回了栖吾峰。
于鸢总觉得这段剧情有些熟悉,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企图忽略那种异样感,耐着性子接着听。
“我看不成,苏公子怕是谁都没放心上,就算他有心上人,苏小姐也不会同意啊哈哈哈!”
那人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说的是,谁人不知苏小姐最是难缠,哥哥的桃花全给妹妹挡了。”
这对话说不出的奇怪。
于鸢坐不住了,起身到了他们桌,“苏小姐现在还在柳州吗?”
两个男子你看我我看你,随后目光又投到于鸢身上:“苏小姐从未出过柳州啊,姑娘应当不是柳州人吧。”
从未?怎么可能,苏绵意她唯一一次出远门就被杀了——还是被她亲手杀的。
可这二人一脸真诚,谈话氛围非常欢快,简直就好像苏绵意她还活着一般。
于鸢心里一阵后怕,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尖一点点攀升,有什么事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
晏怀春看着反常的她不发一语。
今夜月明无星,于鸢换了身轻便的劲装,用黑丝带围住脸,长发高高绾起。
远远望着门口的护卫,又想起先前的对话,她有了别的想法。
她三下五除二打晕了门口一位侍女,她们身形相近,不易暴露。
被打的侍女名叫阿念,她已将此人的言行处事交际摸得干干净净,为了万无一失,于鸢甚至托揽月楼连夜做了副人皮面具。
现在的她倒可以以假乱真。
“近日小姐心情不好,送什么砸什么,几番折腾我竟不敢去了。”她刚穿过回廊,便听得两个侍女低声交流。
眼尖的那一个看见她立刻正了神色,脸上挂着笑,“姐姐怎么来了,我们正要给小姐送吃食呢。”
于鸢装作不经意的瞥一眼她手中的糕点,热心肠道:“给我罢,这样的机会可是少有,既然你们不愿,不若给我去送。”
两个女孩皆是一愣,继而狂喜,忙把手中的小盘递给她,临走前连连道谢。
于鸢循着记忆中的路,没过一会儿便到了苏小姐的卧房前,夜已深,四下无声,屋内烛光摇曳,她深吸一口气,敲敲房门,“小姐,奴婢给您送吃食来了。”
屋内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脚步声愈近,于鸢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面上忽地拂过一阵清风,混着淡淡的女儿香,少女愠怒的面容映入眼帘,只一眼于鸢便僵硬地停在原地。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女孩含泪,如同凶猛的小兽。
下一秒蓝白色的绦带飞扬在空中,瘦小的身体冰凉地倒在地上。
她又想起来了。
那双眼睛她十分熟悉,每夜梦回都会出现这么一双眼,眸光尽头是无尽的恐惧和惊愕。
而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斥了几欲爆发的怒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端进来!”少女恶狠狠地吐出一句,方才唤回她的神智。
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放下糕点,一路轻功出了苏府的。
不会有错,苏绵意还活着。
起初她以为是邪物作祟,查探一圈苏家却一无所获,方才见了苏绵意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苏绵意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还安然无恙地待在苏府?
是世界的时间倒流了,还是说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于鸢从未如此渴望听到系统的声音,但是这一次她什么都没听到。
本应死去的人竟复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差错?原书中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剧情,一切都超出她的想象。
或许她的心里曾腾升过那么一丝窃喜,苏绵意还活着,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她也没有杀什么人,同来时一样干净。
如若这是一场梦,她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这样她就不会满手鲜血,亦不会看见女孩那双渐渐空洞的眼。
她不禁环住双臂,心里满是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