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文氏莫不是有宇文聿给撑着，宇文宇文宸风那老匹夫，周军半只脚都踏不进我大秦半步。宇文聿……啧，他怎么会失踪呐？还有那把轩辕剑，听闻是化作金龙从他营帐里飞了出去。得轩辕剑可一统天下，看样子，不过是世人谬传。”
苻文玉似在对慕容子冲说，又似在对自己说，他突然看向慕容子冲道：“你也是见过宇文聿的人吧？”
慕容子冲自然知道苻文玉指的是那次多国皇子贵胄的会盟，只不过，当初他的身份是燕国皇子，此刻却是他苻文玉的北秦囚宠。他只佯作自己一时忆不起来，等苻文玉来提醒他：“那时，各国的皇子不都见过面吗？睿儿当时也去了，不过，他当时年岁尚轻。”
“噢，是那次。臣记起来了。”慕容子冲假装被点醒，继续道：“当时，臣与那些皇子的确都见过。宇文聿，恩，他的确是赴会了。臣算是与他有那么一面之缘。只不过，几年逝去，臣的记忆不甚清晰。这次周军想要掠我大秦，止步在咸阴山也是陛下的威严震慑。宇文聿若是真殒命在那儿，也怪不得我大秦铁骑。”
“宇文宸风那只老狐狸，自己缩在壳里不敢越过长安城，叫儿子出来打仗。如今，宇文聿失踪，他就心里急着连发了几道书信来寻他儿子。有胆子，就来我大秦，把地挖个底朝天。懦夫，鲜卑懦夫！”
苻文玉是氐人，与鲜卑是两族，因两族渊源颇深，对鲜卑族难免有些情绪。慕容子冲正是鲜卑人，他听着苻文玉的话，只是闭耳，权当是苻文玉的牢骚，抛之脑后。
“不过说来，宇文宸风这儿子生得可真好。朕的那些儿子……”苻文玉说到此，提了口气，又接着长吁一口道：“也就睿儿略长进些，但也不是个成器的货色。永瑶他们几个，就知晓耗他老子，朕的江山！”
“陛下勿要动气。巨鹿公年纪尚轻，如今在巨鹿练兵也是陛下对他的磨练呐。”
“练兵？操练的事儿都交给了监军，成天心高气傲地要做这做那，没碰过钉子，不知道这路怎么走！”
慕容子冲明白除了苻永瑶之外，其余的几位皇子并非苻文玉说的那般不堪，尤其是苻睿，天资聪颖，少读兵书阵法，武功了得。不过，也因为少年得志，人便有些桀骜不驯。苻文玉替他安排的事，他都不想做。
而这几年，慕容子冲经常在苻文玉和儿子中间互相挑唆，任人都不知晓，同样的话，表达上微改了口气，这意思也就变了。苻文玉与苻睿之间的矛盾，他没少下功夫离间父子。
“大皇子，臣想，陛下见了大皇子后，就会有另一番想法。”
“熙儿？！你别说，他生出来的时候，可是祥瑞在天呐。朕当时是第一次做父亲，心里的喜揪在一起，踱步来，踱步去的，他娘叫的让朕担心极了。”
苻文玉仿似突然回到了苻熙出生的那日夜晚，一个男人真正成熟的那一刻，就是随了自己孩子诞生的那分开始。之后，他整个人便浸没在这初为人父的喜悦中，直到苻熙被人掳走，他幸福的至高点突然就被人抽得空空，整个人瞬间垮塌了下来。
这话说的是感人心肺，可他慕容子冲对此却只是冰冷如霜。谁没有爹娘，苻文玉诛杀他们慕容氏的时候，脑子里还会腾留出半点的怜悯吗？
见慕容子冲不语，苻文玉突然挑起左眼看慕容子冲，慕容子冲温柔道：“陛下国事繁多，几位皇子年纪长上来后，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二皇子缺的不过是暂时的沉稳，其实，承了陛下的优点。”
“是吗？”苻文玉怔怔地看他，慕容子冲点点头。
苻文玉起身走在寝宫中，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没有说成。慕容子冲站在那儿，谦恭的姿态仿若玉雕。苻文玉突然停步在慕容子冲跟前，看起他蝉纱的衣袍，叹道：“最近，朕把洛阳丝织布匹的生意都指了白家。”
“噢？”慕容子冲身上的蝉纱衣袍是两个月前，白家奉了苻文玉的旨意，专门为他量身而作。原本，白家经营的是药材，酒肆，胭脂水粉，之前他们通过王景略的嘴说是承些新拓的珍贵丝物给后宫的人，他便猜度白家在拓展经营。眼下，苻文玉这声谓叹让自己感觉他似乎对白家起了不满。
真正钳制他苻文玉的，如今就是这白家了，给他们越多，他们就越骑到自己头上。但没有了他们，整个秦国就失去了经济支柱。苻文玉听了王景略的话，休养生息，而这休养生息的背后是掌控国家钱的人壮大势力。
白家与王家的联姻将更助长白家的势力。
“唉，朕征伐所耗，都是白家支持。本想白家的小姐做朕睿儿的王妃是件美事，可偏偏睿儿对白小姐是那般的态度。朕给白家这次洛阳丝织布匹的生意，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不过……”
苻文玉的话戛然而止，慕容子冲知道，他想说的是：不过白家和王家联姻了，他就遭制掣了。
“臣离开陛下这些天，不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错。”
“与你无关，你还帮朕教训了永瑶那小子。那小子真是不越来越不像话了，还私斗，知道朕最厌恶的就是私斗。还和大司马的外侄斗，他这是给他老子，朕添堵。”苻文玉说到这儿，叩了下胸口，道：“朕得想想，如何迎熙儿回来。看到他们这帮不成器的崽子就是一肚腹的火气！”
“陛下息怒，不若荣臣去招呼他们请丞相。还有，这事儿，臣以为，皇后娘娘最好也知晓。”
“噢？”
“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不管是地位还是辈份都是各位皇子的娘亲。大皇子回来的话，其他几位皇子定有不满的，那就得要皇后娘娘从中协调。”
“不许挡本公主的道儿。”
苻文玉与慕容子冲正说着，寝宫门外传来对话声。
“陛下正在大人的寝宫中。”
“我要见子冲，我要见子冲。”
“公主，莫要让属下为难呐。”
“是你们为难本公主，不是本公主为难你们。”
外面的女孩儿声音清脆，虽然气傲，却仍是稚嫩。慕容子冲尴尬一笑，这又是玹公主在与外头的人争执。
“这丫头，嗨，也是朕唯一的开心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