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聿拿起轩辕剑，剑柄上的雕花精细而厚重，每次握着它的时候，掌心里能够感觉这剑负载了太多的圣道之气。三年内，他再也没有让剑离开过剑鞘，因为它的灵气早已封印。
“呃。”
才刚踏出几步，左七七捂着胸口，葱削的手指一把抓住屏风，宇文聿扶住他，问道：“你旧伤复发了？”
“我，我没事。”
左七七圭璧的脸庞添了层薄汗，宇文聿松了松腰腹的玉带，与他说道：“我自己进宫便好了。”
“我说了没事。”左七七微皱了下眉头，外头的宦官听到左七七与宇文聿有些小争执，赶紧低头，佯作没有听到地行礼。
“备车马，殿下要进宫。”
宦官听到左七七的话，脚下生风似地去安排车马。宇文聿以前喜欢骑马入宫，极少乘坐九锡特权中的金车大辂，如今，他肥胖的身体会将战马压得行如蜗牛。因此，但凡他出太子府，绝对是金车大辂出行。三年来，百姓们只记得大周的太子宇文聿是威仪四方，俊朗不凡的男子。黑色衣袍，金色佩剑，白色骏马。每一次大周军队凯旋而归，他都是那般熠熠生辉。
很快，金车大辂就停在了太子府门前，宇文聿与左七七立刻上了车。八匹黄色高马拉的金车很宽阔，两旁放下的车帘能依稀看到车外往来忙碌的百姓。
“真的没事？”
“你该好好练下身子了。”左七七反过来提醒宇文聿。
“不是有女人陪我练着嘛。”
“也没有生下一个男嗣，宇文闵却已有三个儿子了。”
“你为何连这事都要把我和闵比？无聊至极。”
“你是太子，你比我更清楚男嗣意味着什么。宇文闵是你最大的威胁，而你是宇文闵最大的障碍。”
“父皇出生陇西贵族，武将世袭，我承父皇之志，开扩疆土平定天下，在大周是居功至伟。莫说是闵没有这心思，就算他有这心思，也动不了我。”
“三年前，他有也没能力，而现在，他有，便是你死我亡。”
“你俩定是前世的冤家，今世来报，还非得拖上我。”
宇文聿总是拒左七七的激将法在耳外，自顾地靠在胡床上，很是享受。左七七轻声一叹，看了眼宇文聿，别过脸看车外的景色。百姓们看到金车，无比投来羡慕的目光，嘴里喊着：“快来看，快来看，太子的车驾，是太子的车驾。”
无论宇文聿是一月出行一次，还是一天出行一次，他的金车大辂总能引来百姓的竞相围观，似乎看到他的车驾就能为自己多添一份运气与平安。
“真不敢想象，若是他们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太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会是如何的表情？”
“天下太平，何须那样的宇文聿？”
宇文聿与左七七一交眼神，车内的气息瞬间落到冰点，左七七不再看外面，只是屏息调理自己的旧伤。宇文聿见左七七不言语，自觉无趣，支起自己肥胖的身子，微开了点车帘。百姓们的关注点依旧在他的车上，说实话，他真想换一驾普通的车马，可九锡礼节之后，他若是弃父皇恩宠于不顾，反倒是件失了礼节的事。
宇文聿。
他自嘲地回神摸了下佩剑，放下车帘朝胡床靠仰过去。
“轰——”
车突然刹住，坐在里头的宇文聿与左七七震了下，左七七警觉地睁开眼睛，刚要问什么情况，护驾的一名侍卫已到了车帘边说道：“殿下，受惊了。”
“何事？”
“刚车行前方有一孩子捡拾纸鸢，一妇人拦路抱他走了。”
“人呢？”左七七问道，那侍卫赶紧应声：“慌慌张张地朝北面跑了。”
“那便继续前行，莫要太晚进宫。”宇文聿关照道，手微挑开些车帘，看到一红衣女子，抱着一孩子，依孩子个头看，不过两岁多的模样。
女子的发髻本已松散，突然过了一阵风，那簪子便落到了地上，女人边抱着那哭泣的孩子，边侧过身瞧那簪子。
那剪侧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恍若隔世再遇的熟悉。
“云儿！！”
云儿？左七七蓦地睁开眼睛，一把拉住半起身子的宇文聿说道：“你做什么？”
“耶律云，还有，还有我儿子。”
“怎么可能？”左七七含在嘴里疑问道，透过车帘往外去看，宇文聿要争着下车，却被他用内力拉得紧紧。
“什么人都没有。”
虽然左七七也听到侍卫说有女子挡道惊扰了车驾，但北面却没有带孩子的女人。寻常的百姓，倒是有不少。
“往北走！”宇文聿命道。
车驾停了下来，驾车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宇文聿下令，有些迟疑后，才调转了车行方向。感觉到车在调头，左七七皱眉道：“北面是玄武门，司职守卫长是独孤寂，宇文闵侧妃的弟弟。”
“那又如何？”
宇文聿瞪大了眸子，一副不羁的样子，左七七并不为所动，使劲按住宇文聿，朝驾车的侍卫说道：“由青龙门入宫。”
“你！”
宇文聿听不进左七七任何话，他眼前反复晃过那女子的模样，和耶律云是那般相似，青丝、红衣、精致的轮廓勾出独属于她的影子。若冬季的梅，夏季的荷，骄傲却又美丽。三年已逝，他依旧记得她发丝的味道，手指的柔软，更记得她在自己怀里用刺骨锥心的咒语埋葬他们彼此的经历。
她还活着？
那女子，与那孩子。
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皇兄。”
宇文聿与左七七僵在原处，左侧车外传来一声熟悉的话。宇文聿应道：“成，何事呐？”
说话的男子是宇文成，大周皇帝的四皇子，虽说与宇文聿不是同母所生，但他们却情同手足。左七七说过，齐王是唯一一个站在宇文聿身边的皇子。大周皇帝一共有十个儿子，因为宇文成样貌粗犷，其母妃原是长孙皇后的陪嫁婢女。因为得了大周皇帝一夜宠幸而诞，后宫规矩，无子之时，母凭子贵，而皇帝子嗣繁盛，便是子凭母贵。宇文聿看宇文成为人憨厚，便让他一直追随自己打仗，得了战功后，更是为他求了齐王爵位。
“听到父皇诏皇兄入宫，我才急着赶来寻你。”
“区区小事，何必这般紧张？”
“父皇自然是不会难为皇兄，只是昨晚待你离宫后，父皇已下令轮换了四座宫门司职守卫。如今，青龙门司职守卫长是独孤寂。冯立已被调往了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