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樊家小厮救了柳天才一命。
前来催促柳行走上工的小厮见到扑倒在屋外,双眼圆睁的柳淮,着实吓了一跳,万幸他在樊府时撞到过一次柳淮“发病”,赶紧塞了一颗归元丹。
坐上樊家的轻便马车,柳淮尚有些恍惚。
一路上,耳边小厮的讲解从未停过。
“青元宗掌管东方域,事务繁杂,共设四大司,执事司、祀礼司、战修司、教谕司……”
“其中执事司又分内外堂,内堂由掌门直领,总管宗内事务,咱们外堂则是处理二十四邑事务,只有极重要的才需呈报内堂,其余皆可自行决断,可是人人羡慕的实权衙门呢……”
马车在青元宗山门外停下,小厮继续给柳淮引路。
“莫说是咱们大少爷,将来柳兄你到了二十四邑,那些城主也要看你的脸色!”
巳时初刻,踏过千级石阶,二人来到执事司外堂。
这是一座占地十数亩的庞大院落,灰墙碧瓦,宛如恢弘宫殿。
拿着小厮递来的外堂行走的腰牌,柳淮心潮澎湃。
听起来像临时工的外堂行走竟有这般派头!青元宗是东方域主宰,那执事司又可称得上是青元宗主主宰!
外堂行走?自己这个小修士摇身一变成了实权人物?
“这里面少说有几百个房间,老子坐了十年大办公室,难道要有独立办公室了?”
一个自称是张执事的中年修士正在外堂门外等着他。
张执事一身锦缎道袍,头戴山岳冠,面无表情地将柳淮领进了外堂大门。
“好大的院子!”迈进门,柳淮便像置身广场,十丈长廊两侧皆是办事单间,红门高窗,很是壮观。
他还未及甄选哪里更舒适,张执事却带着他沿着院墙远离了外堂。
疑惑中,一片稻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青绿之色环山延伸,难见边界,怕有上百亩。
“柳行走,如今外堂无缺,你就先与其他四位行走一起掌管外堂甲字号公田。”张执事指着田中凉亭,“你初来乍到,凡事多听他们安排。”
“想必你也能感觉到,外堂有独立禁制,无事莫要擅用法术。”不待柳淮多问,张执事已经离开。
“我这堂堂的外堂行走大人还要种地?”
外堂内阵法压制又比山下强了一倍不止。如张执事所言,每隔数息,就有一道元气波快速扫过,似乎整个外堂都在其范围内。
沿着田中小径,柳淮径直走向凉亭,直到五丈外,他的神识才出现四人光点。
“全是炼气修士。”柳淮不由松了口气,挂上微笑,来到四人跟前。
“上工还穿这么华丽?”四人皆是锦服公子打扮,华冠玉佩,险些闪瞎土包子柳淮的小眼睛,此时正围坐在烧烤架旁。
在这一丈见方的简陋茅亭中,甚是突兀。
其中一人斜瞄一眼柳淮身上的麻布青袍,又见他空手而来,轻哼一声挤出三个字:“新来的?”
“正是,在下新任外堂行走柳淮,不知诸位如何称呼?”柳淮笑呵呵地行礼。
四人动也不动,另一人冷声道:“你莫以为外堂行走是容易差事,这里可不养闲人。你在午时前将这四口缸打满水,去吧。”
“这是给老子立规矩了?”柳淮眉头微皱,看着四口水缸,继续保持微笑:“那四位行走大人又做何事呢?”
“哼!我等自有要务,莫要聒噪!”
四个废物,也敢指使老子!
柳淮低头默默走到仅有一的木桶边,伸手去拎,肩膀猛地一沉。
“好重!”一提之下,那木桶竟纹丝不动。
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
柳淮大感意外,手上用力,木桶稍稍离地,“三百斤!这桶是樊刚成精嘛?”
将木桶再次放下,柳淮撸起袖子,咬紧牙关,两手用力,摇摇晃晃地将木桶提起。
“呵,果然是乡下人,还有点力气。”
一串深深的脚印向着五十步外的石井延伸,柳淮不再装出狰狞表情,不住地打量木桶,看不出半点异样,木柄极为光滑,显是久经使用,为何有这般重量?
亭中四个废物能使得动?
系绳,入井,重重的落水声,水花溅出井口。
余光之中,茅亭中腾起火焰,一股轻烟腾起,慢慢从那厚重的草顶溢出。
“烧烤?你们可真有雅兴。”柳淮心中冒火。
四人边吃边谈,待到柳淮提水靠近,偏要故意提高音量。
“现在外堂门槛可是越来越低了。”
“嘿,人家可是傍上了樊家,说不得有个好妹妹……”
“樊刚连村姑都不放过?”
四人一阵大笑。
柳淮“吃力”地提桶倒水入缸,只装作没有听到,愤怒之余却是疑惑。
樊家老爷子,东方域仅有的四名元婴修士之一,难道是摆设?
前有分家逼宫,如今几个外堂行走都敢在自己面前公然侮辱?
很快,四位善良的外堂行长便给他解惑了。
“你说樊老前辈此刻在作甚?”
“樊老以二十四楼为家,那自然是在陪那些可怜女子修行论道,至于在哪一楼,咱们可就猜不得了。”
年过九旬的樊完,去二十四楼?柳淮不禁对樊老爷肃然起敬,同时亦是了然。
难怪樊刚如此反感摘星楼,那些来寻自己的小厮都不得入府,至今未能接到二十四楼的大单。
烧烤的浓香,尖酸的话语,不断刺激着柳淮,让他双目微红。
装满四个大缸,怕是太阳要下山了。
柳淮倚在水缸边,装做体力不支,默默思索。
待到外堂阵法扫过,银白色细丝从他手中伸出,缠上了茅亭的一根立柱。
再次提桶归来,将水倒进另一个水缸。
“莫想偷懒,有一个水缸未装满,你都休想交差!”
“哼!偷奸耍滑,乡民习气!”
柳淮也不理会,提起空桶,慢腾腾地离开。
数个来回之后,四人对如此上道的新人没了监工的兴致,只顾大快朵颐。
“天下竟有如此窝囊之人,一时还真挑不出他的错处。”
“哼,这人想来干老了农活,多留几日似乎也不错,咱们也落个清闲。”
“吴兄所言极事……”那吴兄对面之人出声附和,突然瞪大了眼睛,“我眼花了?那柱子怎滴变斜了?”
刺耳而短促的裂帛声骤然响起,四人目瞪口呆,茅亭支柱同时断裂。
厚重的亭盖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