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的彻夜难眠，李融融决定，在环保部门找上门之前，关店，整改。
不等组织开口，她自己先挥刀自宫。
毕竟组织一旦发现她的小店不符合要求，罚款事小，吊销营业执照可就不太好了。
夏果就是环评公司上班，按理说，这种小整改她可以找夏果帮忙。可万一让自家闺蜜知道自己明知故犯……少不了一顿骂。
李融融这人性子傲，只能顺毛捋，所以她决定还是换一家公司在商言商地解决这件事情，就不去夏果那里找骂了。
A城环评界，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当然是北森环评。
在百度上就能搜到电话，当天李融融就约了客服上门。
来的人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穿着西装，谦和有礼的样子。
进门之后没有聊业务，反而问，“您这不是那个网红店吗？”
李融融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
“就是大众点评上A城必吃排行榜第一位的网红烤肉店呀。”
咦，她家烤肉店不知不觉已经这么火了吗？
李融融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吧？”
“您店里的调酒师也很厉害啊！”
李融融一阵头皮发麻，这年头做个客服懂得还挺多啊。连她店里那只出场过两次的调酒师都知道。
小哥哥继续和李融融攀谈，“您还别说，可能真的是缘分。您店里的调酒师，是徐亦之，没错吧？”
连名字都掌握得这么具体，李融融就觉得不太靠谱了。
“你怎么知道啊？”
“这位大神也是我们圈子里的一位神人，之前和我们公司的副总是师兄弟，后来进了同一家公司，但是他呢，因为一些挺复杂的原因后来就辞职了……对了，您怎么不找他帮忙？”
李融融尴尬地笑了笑。
要是能找他，还会预约你们上门吗？李融融想。
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还不是因为……你们更专业嘛。”
被夸得通体舒泰，小哥哥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谢谢您的信任。您放心吧，项目交给我们绝对没问题，毕竟是网红店，做好了以后对我们公司来说，也是一种宣传呀！”
听到最后一句，李融融喜笑颜开，“对对对，所以您看能不能便宜点？”
“多便宜？”
“打个折？”
“……”
“打个粉碎性骨折！”
“……”
老板娘还真幽默，砍价的方式真可爱。
可小哥哥还没来得及夸呢，李融融却在计算器上按出一排数字说，“没办法，我只有这么点儿预算了，你看行不行？”
小哥哥扫了一眼计算器上的数字，只差没吼出一句——
“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是你想得更美……五千块就想做好一个油烟改装项目？是不是有点太天（抠）真（门）。”
倒不是李融融舍不得出这个钱，只是平时她攒下的钱都寄回了儿时收养她的孤儿院，这几天顾之行捣乱之后，烤肉店的生意也没有做了，她身上剩下的钱，除了得做完油烟整改的项目，还得留一笔进货款。
都需要钱啊！
李融融愁成了一个囧字。
小哥哥见李融融这么为难，说，“这样吧，我回公司去帮你申请一下，我们副总和你店里的调酒师是同门，也许能给您一个折扣也说不定。”
一听打折有望，李融融又露出了星星眼，“好呀好呀，谢谢你呀！”
小哥哥摇头说着：“不用谢。”
心里却想着，老板娘可爱，看网上的评论说这里的食物也很美味，难怪这家店能成为远近驰名的网红店。
将情况上报之后，折扣倒是申请得很顺利，据说副总特批，“吐槽屋”的整改项目可以只按成本收费。
但是上面也明令要求，让小哥哥给出两个方案让客顾选择。
据说是“苏总口谕”。
同门情谊就是同门情谊，不但给打骨折，还给两个方案挑选。
可小哥哥却犯了愁。一般油烟排放，都需要用油烟净化系统将油烟过滤净化之后，向空中排放。这是最为一劳永逸也对环境没有任何污染的做法。
而有一些餐管为了省钱，会将油烟管道改为排向下水道。
不用购买仪器，造价低廉，短时间内似乎也看不出麻烦，只是说时间长了的话……
所以这个方案小哥哥一直没有做进去。
临近下班时间，苏总从他的专属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平时都是直接进总裁专属电梯去车库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他送了“吐槽屋”的项目去请示，苏总径自向他的办公桌这边走过来。
看到他一直在项目策划案上写着些什么，最终又都划掉了，身后一个声音问，“说吧，在纠结什么呢？”
小哥哥吓一跳，回头一看是苏副总，又连忙站起了身。
“不用，坐着说吧。是‘吐槽屋’烤肉店油烟改装项目让你发愁？”
小哥哥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按客户的预算，只有排向地下是最经济工程期最短的方法，但是……”
“但是什么？”
“我担心长此以往会对附近的水域造成污染。”
苏简辰笑了笑，如同雕刻一般的五官就更熠熠生辉了。
“做环保，不仅仅要帮客户解决问题，也需要考虑到将来五年十年内会不会给人类带来负担。你做得很对。我个人建议你调查一下烤肉店的附近有没有水源，以及下水道的污水排放到了哪里……这样也许会对你的项目有所帮助。”
高手不愧是高手，想得比他这个小菜鸟要周到多了。
小哥哥感激地一点头，“嗯！谢谢苏总指点，我这就去做！”
脸上看着不动深色，但是眼底却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波纹，苏简辰拍了拍小哥哥的肩，“继续努力，我先走了。”
小哥哥的脸上满是激动。
副总亲自指点他，还这么亲切地和他说话，这也太感人了吧？
“苏总慢走！”
“我一定会努力的！”
李融融并没有等多久，第二天就拿到了项目策划案。
小哥哥连夜赶制了两份方案让她选。
李融融不懂环保，看了半晌也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但是当看银行卡里的余额，李融融当然更偏向选择方案二。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将油烟向下水道排放，这符合规矩吗？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我之前也有这样的担忧，不过后来查了一下，发现这家餐厅的附近并没有水源，污水也是排放到不远处的一个废水处理厂，所以不存在污染水源和影响居民的问题。”
只要这两个问题得到解决，应该就没有别的困扰了吧。
所以李融融大大方方在第二个项目案上签了字。
“就这个吧，尽快动工。毕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保局会上门来查。”
“好呢，您和我们苏总关系那么好，我一定给您安排最好的师傅上门。”
李融融：“？”
苏总？
他是谁？
李融融一头雾水，却还是应下了。
毕竟人家觉得她认识北森的高层给她行了方便，万一发现她其实不认识，又将福利撤回呢？那多亏。
有苏总的加持，小哥哥的办事效率简直超高。
上午签完合同，下午就让施工人员带着材料工具上了门。
李融融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当监工，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夏果。
李融融的心多少有些慌，就像是偷偷和前男友约会的姑娘被现男友撞了个现形，接起电话弱弱地说了声，“喂？”
“我五分钟到，还是那几样，帮我备一下。”夏果在那边简单扼要地说。
李融融手一抖，说，“别、别来。”
“为什么？”
“那个……”李融融圆溜溜的眼睛一转，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我店里正在做驱虫呢，今天没营业。”
夏果挂了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副驾驶座上的徐亦之伸了伸懒腰，问，“怎么了？”
夏果嘟囔着，“感觉融融今天怪怪的。”
莫不是背着她在和什么男人约会吧？
这么想着，夏果脚下的油门踩得更狠了点，往烤肉店的方向驶去。
“吐槽屋”确实没营业，店门紧闭，外面还摆放着一些排烟管，几个工人正在挖下水道，一副施工现场的样子。
看到一辆旧车停到门口，夏果从车上走了下来，李融融原本还想躲的，却被夏果一句话给唬住了。
“李融融，你再躲，我以后饿死再也不来你店里吃饭了！”
李融融愁眉苦脸地回过头，“别啊，那我开这个店还有什么意义……”
见李融融没跑了，夏果看了眼施工现场，说，“挺特别嘛。”
“哈？”李融融一头雾水。
“我是说，需要用到油烟管道和挖开下水道的驱虫，特别。”
原来是说这个。
李融融尴尬地笑了笑，“科技日新月异嘛……”
徐亦之也下车，看着对方工人挖开的管道，以及地上摆放的材料，心里就清楚这是在干嘛。
走过来对李融融说，“赶紧让他们停工吧。”
停工？不可以。
她现在简直一天工程都耽误不起。谁知道环保局的人什么时候过来？她必须在他们接到投诉上门之前将这些东西整改完。
看到李融融一脸抗拒，徐亦之眉头又拧紧了一些。
“真的，停工吧，不然按目前这个方式整改完，以后可能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我都和环评公司确认过了啊？”
“你找的哪家公司？”
“北森集团。”
徐亦之的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有缘分。人生何处不相逢。上一单生意徐亦之活生生从人家的嘴边抢了过来，几天之后，他们开始给他调酒的餐厅使绊子了？
戳了戳旁边摆放着的油烟管道，徐亦之说，“油烟改造可大可小。并不是说不可以向下水道排，但一定要经过净化和过滤才可以。不然不但会对环境阁下污染，时间久了凝结的油渍还会堵塞管道，到时候，就不是找个水管工疏通一下管道就能了事的了？”
“哈？那会怎样？”
“可能整个片区都需要挖开整修。”
“……”
“而且油烟里有火星，或者温度到了一定的高度，和下水道中的沼气一接触……”
一个蘑菇云在李融融的脑海里炸了开来。
虽然沼气爆炸不会有这么夸张，但是会令旁边的居民和自己都陷入危险，这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能。
徐亦之科普完之后，李融融总算弄懂了利害关系，终于在停工这件事情上松了口。
“可现在要怎么办呢？项目都进行到一半了。”
将靠在墙上的油烟管道戳了戳，徐亦之若有所思，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也不用解约，你先让工人们回去，等我通知再恢复开工。”
李融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