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云驱动神通,双目眼白变得漆黑幽深,随后额间泛出一线淡红,一只若有若无的竖眼浮于眉心。
张怀正将手一招,李清歌虚弱的身体出现在他身边。
弹出手指轻轻点摁住她的肩井穴,雄浑醇厚的气透过双指慢慢为李清歌梳理气淤。
“还请贤弟助我,只需驱动捕灵阵片刻即可!”
李正云言罢,将白球摁至眉心,稍一用力,白球便破碎开来。
一阵狂风席卷,邪灵脱身欲逃,却被张怀正用阵压制。
“不!”邪灵不甘地嘶吼,可李正云眉心的红光大放,直接将其钉在原地。
随着红光持续照射,邪灵整个身体冒出腾腾的黑气,这些黑气不住地往李正云的眉心钻去,随着黑气慢慢消失,邪灵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看样子马上就要被李正云拘走。
“我不甘!吾事未竟!我不甘!吼!”
邪灵嘶吼着,可是身体的力量却在慢慢消退。
忽然,它像是认命了一般停止了挣扎,一缕缕土黄色雾气被剥离出来。
“果然是香火灵!”李正云大喜。
喜悦给他的心带来了一刹那的不坚,也就是这一刹那被邪灵找到了破绽。
“吼!”
邪灵怒吼了一声,竟直接挣脱了红光的束缚。
李正云吐了一口鲜血惊道:“好深的执念!”
张怀正衣袍鼓动,拿了钱就要办事,捕灵阵再次压制了邪灵。
“不过还差了点儿!”李正云见此低吼一句,眉心直接探出两条漆黑锁链直直地刺向邪灵的锁骨处,而后竟直接将其捆锁了去。
眼看着自己又要被炼化,那邪灵的潜力也爆发到了极限。
“吼!”
忽地,张怀正的面前发生了变化,眼前的狼藉一扫无痕,两列红木桌椅浮现在他面前。
“遭了!”李正云惊呼一声,“香火灵果然不能小觑!”
张怀正只能听到李正云的声音,没法看到他的身形,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目微眯道:“正云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可能掉到幻忆里了。”李正云沉声道,“它是一抹执念,由于吸食香火所以形成了香火灵。”
张怀正四下扫视,身周雾气弥散,防备着一切有可能的袭击,“你说得幻忆又是什么?”
李正云叹了口气,“幻忆是执念所化的灵特有神通,会重现他形成执念的那个时刻。”
张怀正道:“说重点。”
“我们得想办法帮他从执念中挣脱出去,不然我们就会一直沉沦在这里,然后重复他形成执念的那个时刻,直到死亡。”李正云沉声解释道。
“这件事我不同意!”
正说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出现在二人面前,高高的颧骨上挂着一脸怒气。
张怀正眉头微皱,李正云恰时开口,“不用担心,我们是局外人,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影响他们。”
高瘦男人怒道:“毁堤淹田?还不告诉巡抚大人?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怎么敢!就不怕激起民变嘛!”
一个笑眯眯的胖男人出现在二人身后,男人头戴官帽,身着一件新裁的大红蟒龙袍,腰横光素白玉带,革带上悬挂牙牌,脚蹬粉底皂靴,手掐兰花指,举起一杯清茶。
“什么大罪?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说?再说了,这可是二皇子的密信,你不认杂家,还不认二皇子吗?”
高瘦中年人冷哼一声,“我只认巡抚大人!高公公还是请回吧!”
胖男人翘着兰花指将茶放到桌上,眉眼间尽是责怪的意味,“高大人,咱俩可是本家,杂家会害你不会?”
高公公饮了一口清茶,从怀里掏出一封开口的密信轻轻推到高瘦男人的面前,继续说道,“谁都知道,巡抚大人上边儿就是二皇子,这道密信其实就是二皇子给巡抚大人下的。”
高瘦男人闻言,话语中的冷意更浓,“巡抚大人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杂家当然知道,所以这才来找他的得意门生高大人您呐!”高公公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高瘦男人怒极反笑,“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去做这种事?为了权?还是为了钱?我呸!”
“高大人不要这么粗鲁。”高公公声音略微有些尖锐,听上去像是女人的娇嗔,让人有些不适,“您也知道,这封密信到了祜巡抚手里他决计不会这么干,那二皇子会如何看他呢?”
高瘦男人听到这话明显犹豫了一下,高公公紧忙乘胜追击。
“杂家听说太子殿下手下那个樊大人,前些天找过祜巡抚,也不知道二人谈了些什么,这转头就拒绝了二皇子的密信,也不知道祜大人是不是想对太子殿下示好啊!”
高瘦男人沉声道,“二皇子的师傅对祜大人有知遇之恩,我相信祜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
高公公道,“您相信,杂家相信,二皇子的师傅相信,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皇子信不信。”
高瘦男人沉默了。
看差不多到了火候,高公公将密信塞进袍袖里,笑道:“您要是不干,那杂家还是把信交与巡抚大人,由他定夺吧。”
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说着拿起信就要起身离去。
“我干!”
高公公的脚步顿止,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但是不能饿死人,不能让百姓受苦!我不能让巡抚大人到时候下不来台,更不能让巡抚大人背黑锅!”高瘦男人沉声说道。
高公公笑眯眯道:“高大人请放心,买田的富商杂家已经找好了,到时水发之后即刻就会有人着手买田。”
“不送!”
看着高公公远去的背影,高瘦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到这里,张怀正也大概了解高瘦男人的身份,想必就是上任知府高林了。
“毁堤淹田可不是小事,这高大人也是鬼迷心窍了。”
张怀正心中叹道,他可算知道灵江郡这两年为什么出来这么多灾民了,原来都是因为这个高林。
场景一转,张怀正的眼前又出现两个人,恰巧的是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位就是刚才露面的高大人高林,另一位是昨日碰面的灵江总督祜羡。
祜羡总督看上去累极了,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一双眼睛更是写满了乏倦。
高林捧着一顶黑色的乌纱帽,轻轻地放在红木桌子上。
“你来做什么?”祜羡开口问道。
高林双手下放,低眉垂首,“我对不起巡抚,可我对巡抚的心还是忠的。”
祜羡不说话,他倦极了,看着高林忐忑的脸,不用说也知道七七八八了。
高林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我是个举人,拔贡也拔了几年,若没有大人的赏识,恐怕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县丞。我的家人也没想到,我能走到今天坐上这个知府的位置。也是从坐到这个位置我就认准了,我高林这一辈子,生是巡抚的人,死是巡抚的鬼。”
高林说着捧起乌纱帽,自顾自地说道,“现在终于有个报答大人的机会了,我的前程和我的一切都是大人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还给大人,一切罪都由我顶着,只希望大人能在二皇子那里过得了关。”
祜羡闻言,扶案起身,也不接话,而是开口问道:“你知道余胜死了嘛?”
高林全然没想到祜羡忽然会讲这个,身体一震,“怎么会!他功至云川,怎么会!”
“你二人自幼相交,你拜入我的门下官拜知府,他拜入齐大人门下作千夫长,不日就要升为五品将官。”祜羡慢慢说道,“只因为某些人的私心和一念之差。”
高林此时几乎说不出话来,嘴里一直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余大哥怎么会死!”
“云川境也是人,为什么不会死?”祜羡面如平水,“我已经重恤他们的家人,还有二百三十一位跳江堵水的战士。”
“为什么会这样。”高林的嘴唇微微发抖,他全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亲手害死了自己情同手足的余大哥,还有二百余位有情有义的战士。
祜羡轻轻取下高林手里的乌纱帽,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伙同他们去干,还说你这颗心对我是忠的?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么?”
高林咬了咬牙,“我不会伙同任何人,更不想隐瞒大人,对不起大人。”
言罢,高林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离了,深深叹了口气,“天下有许多事都是知不可为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