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车后,意识逐渐模糊,不知道怎么被娜姐扶上的楼,只依稀听到她在车里吩咐:“阿达,把他的车停回欢场,那里有停车场。离你那也近,我回头再去你那拿钥匙。”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娜姐吃力地搭进了屋。她掏出钥匙开门,把我放在沙发上,说:“来,看着门槛。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啊,比扛头猪还累!”
“你……你要再提猪……我跟你……急。”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把屋门摔上后,我听到有人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我们就一愣。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老猴!他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嘴里叼着烟,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样。
“老猴?”我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一花,老猴已经窜过来了,手伸出来,不过抓的不是我,是娜姐。
“耳朵里听到一声爆喝: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吧唧一声,娜姐手一松肩一耸,我就被扔地上了,重重地迎面砸向地板,脑袋起码又向上弹起落下了好几个震荡波。”
哎呀,呀,呀!我忍不住随之发出一声声低低的惨呼。
趴在地板上,脑子还在嗡嗡地回震,眼珠子尚兀自弹跳着没回归原位呢,就听见娜姐冷哼了一声。
“怎么?舍得回来了?这次可又是你先跟我说话的哈。”
“我问你怎么会去找的他?”老猴的嗓门居然也能这么大,赶上两百头大角驴同时嘶鸣了:“我跟你说过不许碰他的!!!”
哈!娜姐大怒。我身上猛地一下熟悉的剧痛,张了张嘴,嗓子干,发不出声来,无影脚……我只能听见一个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哑音好像从我嘴里啊了一声:你……你又来!
可惜头顶上正在对峙的两人谁都没留意到我。声音全被娜姐的嗓门给盖过去了。
“我就碰了!你管着嘛!!!”
“我努力侧了个身,已经开始觉得冷了。打着哆嗦,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想把手伸出去。”
“你!”
老猴也浑身发抖,不过那是激动地,我看见他从耳朵根迅速红到脑门,直着眼,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干吗?没话说了?没话说,我帮你说!”娜姐把头冲着我,可眼睛还是死盯着老猴,大声说:“李胖子,你这猴哥打小就喜欢你,喜欢到上床上了一半你一来他能立马不干了带你出去吃饭!!!!”
她说得太快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口气是娜姐从来没有过的决绝和愤怒。
啪!
老猴甩起手来就抡了娜姐一耳光。头都打歪了,头发盖住了脸。
我惊呼了一声,太出乎意料了,女的他也能打,直觉就想跳,可一挺居然没挺起来,浑身乏力。
老猴自己也有点怔,停了几秒,才说:“你疯了你!”
娜姐扬起脸来,手挺快,使足了力气一巴掌扇了回去。老猴也没躲,生生地受了。
“我是疯了,我高兴的!我今才知道李胖子他喜欢上别人了,别的男的,你听清了吗?他就是一弯的,也还是没你什么事!你丫就根本没戏!!!!”
老猴瞪着她,猛地把锅铲往地上一扔,一把拽下围裙,拉开门出去了,跟着砰一声巨响。
这关门的声音震得我心口疼,过了会,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我看着娜姐,她的神色从愤怒慢慢地转向了茫然。
怎么……我……我怎么这么冷啊。
我蠕动着嘴唇,努力地喊着她:娜姐……娜姐……
她好像听见了我的喊声,头低下来,看着我,不过眼睛是没有焦点的。
娜姐……
我集中起即将涣散的注意力,努力地喊着她:娜姐……
你觉得奇怪啊?嘿嘿,嘿嘿。娜姐笑了,可一眨巴眼,泪珠扑拉扑拉地滚了下来,口吻平淡:我们经常掐,习惯了。
娜姐……
她捂着脸,笑的那叫一个甜:你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挺喜欢我的……娜姐说不下去了,猛地一转身:我去找他回来!就要伸手去拽门。
娜姐!我不知道从哪攒出的最后一股劲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使足浑身的力气喊:娜姐,你等会!
又是那股熟悉的痛,力道比前两次都强劲,与此同时娜姐喊着:你他妈撒手!你拦着我干嘛!
娜姐不留情面地踹着我。无影脚啊无影脚……
娜姐!我都快哭了,抽动着鼻子,努力地叫了一声:煤……煤气……
要说人真的是有无限潜能。没碰到事还真发现不了。往文里说这叫潜龙勿用阳在下,往俗里说这叫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像我这样一头表皮温度高达接近 40 车内里酒精含量超过 37%的猪,居然临危不乱,虽然未能保持清晰的头脑,但尚能维持敏锐的嗅觉……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依然无比准确地辨析出空气中一氧化碳分子的超标量,从而及时地阻止了一场家居意外煤气中毒事件,挽救了两条宝贵的生命。
娜姐还真对我刮目相看了。
具体表现形式为,扒开了因已濒临昏迷状态而死死紧扣在她脚踝上的我的爪子,毫不客气地踢翻了我,抢进厨房关了煤气。再出来就把我拖到了里屋,三下五除二地把脏兮兮的外套给去了,脱裤子的时候因为我死命地拽住了皮带反抗,还因此再度遭到了暴扁。用娜姐的话说:把我们家被子弄脏了,我就把你剥光了拿去肉联厂卖了!
我就这样穿着背心裤衩羞答答地被娜姐用棉被上上下下地裹紧了,象一只巨型蚕宝宝一样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冷……我闭着眼睛呻吟地像一只绵羊。
等着啊。娜姐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完了就手就把窗户都推开了。
陡然袭来的冷空气扎得我直打寒颤,忍不住睁开眼:我……我是说……冷……
我知道。娜姐没好气地说:那不是得先把煤气放放吗?你想和我死一块,我还不想呢!
我眨巴眨巴眼,心说你这结论下的,从何而来啊。不过我没什么力气,能少说一句我就少说一句吧。我早发现了,跟娜姐讲理,时刻会有生命危险,那等于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呢。
透气的同时,娜姐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药,倒了杯水,一起递到我跟前,哄小孩一样地哄我:来,乖啊,把这退烧药乖乖地吃了,过没过期不知道,对不对症也是个问题,但是好歹我记得不是管退烧的就是管治拉肚子的,吃点也没什么坏处。就吃错了也死不了。这个点,挂急诊也太晚了,咱们出来混的,什么都得自力更生,不到迫不得已,千万别麻烦别人。你这横竖不是什么大毛病……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别……别介呀。我刚想说谁死马呀,她就捏着我下巴把药塞下去了,完了水倒了过来,那不由分说的劲,简直就是蒙古大夫强买强卖啊……国税局地税局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加一块也没她狠。
我含着水,泛着泪花,心里这个委屈啊。
你敢吐出来!娜姐一瞪眼,大喊一声:给我咽了!
咕咚一下,我一受惊,还真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