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摇摇头,看林梓露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不得已。
林梓露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担心我,我对那位宋大善人想必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
若他真要动自己,犯不着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她不知道,假宋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冬雪是你的人?”林梓露又问。
那男子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在纸上写下:假宋毅现在不在,我可以让冬雪送你走。
走?他自己尚且困在此地,真的有能力送她走吗?且她贸然离开,会不会连累铁柱,还有张家屯的人。另外她能相信他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又对她有所隐瞒,他的话又有几分能相信呢,若是他与那假宋毅是一伙的,故意设了圈套让她钻呢?
他不能走,就算假宋毅现在杀了她也无所谓。她不想因为贸然逃跑,连累张家屯的人,还有……周景升。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还不想走。”林梓露道,“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她态度坚决,转身想要离开。那男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还有事?”林梓露问。
男子拉着林梓露的手不肯松开,用另一只手则快速在纸上写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实情,只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或许只是囚禁你;但若知道我的身份,他们必然不会留你。”
林梓露问,“你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男子又在纸上写道:“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太大,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若我一定要知道呢。你不说,又怎么让我相信你。”
那男子沉默了半晌,在纸上写道:“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告诉冬雪,她会找机会带你出去。”
他终是不肯透露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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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露离开男子房间的时候,瞥见他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吐进肚子。
直觉让她相信这个男人,可就连她的父母都能抛弃她,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呢。
耳边忽然响起周景升的话,他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这世间的坏人远比你想像得多。就算是本性良善之人,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也可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林梓露并不打算相信屋中的男子。她之前一直担忧他们抓她过来是要威胁周景升,可如今看来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她知道了真假宋毅的存在。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对方并不想杀她灭口,而只是打算囚禁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囚禁在这宋府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
林梓露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假宋毅也回来了。还派人送了很多本医书过来给她。这个假宋毅居然知道她喜欢看医书,若不是他实实在在的将林梓露软禁于此,连林梓露都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这宋府的贵客了。
自从抚平王妃的事情之后,林梓露已经好久没再摸过医书了。想看但又怕,指尖停在一本医书的封面上,竟不知如何是好。
谁没做过错事,谁又可能永远是常胜将军。他说:他如她这般大的时候,年轻气盛。有一次不听主帅的命令,私自带兵去追击敌人。结果中了埋伏,一千多名兄弟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说:你才弄丢一条命,还救回来两条。比起我一下子害死一千人,是不是相形见绌了。
他自揭伤疤,就是为了安慰她。
周景升啊周景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让我不自觉间爱上你,然后发现你爱的不过是我身上另一个人的影子。
林梓露手指落在那本医书上,然后翻开,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那里面的内容,让她的心重新又活了过来。假宋毅还真是用心,这些书并不好找。
林梓露翻到一处,竟然里面记载了关于前朝疫病的事情,她脑中瞬间便提起了十分精神,越看就越觉得心慌,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赵志高患得真的是普通的风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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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升又是奔袭了两个昼夜,终于回到京城。
脚还没落地,就被皇帝招入宫中,君臣在一处商议了四五个时辰,周景升才出来。至于两人商议的是何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周景升又找人问了京中疫情的情况,回话的官员道:“大人请放心,目前已经控制住了。所有染病的人员都被集中隔离起来,救治这些人的方法,太医们尚在想办法。但至少不会再继续扩散。”
周景升道:“一定要看紧了,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哪怕是只苍蝇,也不能跑出隔离区。”
那官员连连点头保证,不会有问题。
在那官员要离开之前,周景升叫住他,“赵梅香现在如何了?”
那官员不知道周尚书为何突然问起赵梅香,只如实回答。“赵梅香前日便死了。”
“死了?”
那官员道:“是的,死了。她是感染最早的几个人之一,能撑到前日已经算奇迹了。”
周景升又道:“你可亲眼见到她的尸体?”
那官员道:“属下亲眼见了,已经骨瘦如柴,尸体和她用过的衣物,当天就被拉去焚烧了。”
周景升点点头,“下去吧,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那官员走后,周景升靠在椅背上,准备休息片刻。七天七夜,除了在林梓露那里休息的一晚,他都还没合过眼。纵然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玄墨进来,“大人,您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还是回府休息一晚吧。”
周景升没有反应,显然不打算回去睡觉。玄墨不死心。继续道:“大人,还是回府吧,总归不差这一晚。”
“大人、大人……”,玄墨这才知道,不是大人不听劝,是他已经睡着了。
玄墨自然不敢再打扰,这样睡也行吧,能休息一下总归是好的。
许是靠在椅背上不舒服,许是心中事情纷乱,周景升居然做梦了。梦里有衣袂翩翩的少年,有笑容灿烂的女孩,本是岁月静好,却突然晴天霹雳。他瞬间从梦中醒来,原来是外面的雷声,竟是真的要下雨了。
周景升手中握着林梓露用过的那个钱袋,走到窗前。
山雨终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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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露一直呆在宋府,宋毅派人去张家屯捎话。说林梓露的父母来寻她,她跟着父母回老家了。
张家屯的人朴实,想想阿穆孤身一人在张家屯,父母既来寻,回去是正常的,自然也就没人多想。加之张家屯日前还有一桩喜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村里的老光棍张老二,前几天在野地里捡到一个大姑娘,这姑娘虽然身材、长相都一般,且用村里老人的眼光看,屁股小又瘦,估计不好生养。但奈何张老二都40岁了,家里穷得叮当响,根本说不上媳妇。这平白多出一个大姑娘,就算她长得再丑,那也是香饽饽。何况这女子除了瘦一些,长相还说得过去,且还是个二八年纪的黄花姑娘。
张老二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把家里的米面都拿出来给她做好吃的。
村里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去张老二家看他的小媳妇,那姑娘像是不喜欢那些人看她,每次有人来,她都会瞪着眼看回去。
最开始还有些村里的光棍、混混,想过去占点便宜,每次都被这女子凶狠的眼神给吓住,慢慢地也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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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宋毅除了限制林梓露的自由外,其他方面对林梓露都特别好,衣食住行都是富家小姐的标准。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很多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只是林梓露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对他送过来的医书有兴致。
如此几日后,宋毅便也知道她的喜好。于是就只送医书给她,而且送来的医书也是越来越稀有,很多前朝甚至于更早的名医留下的手抄本。林梓露都很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大善人了。
自从那日见过那个自称自己是真宋毅的男子后,林梓露就再未见过他。虽然期间冬雪曾有意无意的提到过他,但林梓露都当没听见。她并不想走,现在的日子有些随遇而安,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需要追求所谓的结果,这样也挺好的。
就这样愉快的过了十几日。只有入府之后见过一面的假宋毅,这日居然破天荒的来找她。
他面上是急切的神色,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
宋毅开门见山,“阿穆姑娘,可否帮我救一个人?”
林梓露拒绝,“我虽看过些医书,但都是些皮毛,怕帮不了你。善人还是去请正经大夫吧。”
宋毅道:“那些庸医无计可施,我才来劳烦姑娘。”
林梓露道:“镇上的医馆不行,善人可以去请城里的;以你的财力,自然能请到好大夫。”
宋毅却急道:“宋某已是无计可施才会劳烦姑娘。姑娘也莫要推脱,你的医术如何,宋某自然是知道的。你学医多年,且师从秦神医,若你都医不好的病,怕是这天下也没几人能医好了。”
她居然连师父的名字都知道,林梓露不禁看向宋毅。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对她的过往这样了解。
见林梓露不说话,宋毅很焦急。
“若姑娘能治好此人,宋某即刻放姑娘离开;且宋某保证,不会牵扯张家屯以及姑娘的亲人。”
看来这个人对宋毅很重要。既然这样,那她就见见能让宋毅这样担忧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宋毅带林梓露去的地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确切的说,是前几日才刚刚来过。
假宋毅让她救治的居然是那个自称真宋毅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真的让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进屋之前,假宋毅拿了面巾给林梓露。
“阿穆姑娘,你遮挡一下。我这位兄弟可能患得是肺痨,怕是会传染。”
林梓露接过面巾将自己的口鼻遮住。
此刻床上躺着的确实是那名自称宋毅的男子,他比十几日前见面时,瘦弱许多,面色也是青黄,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见假宋毅带着林梓露进来,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就变得激动起来。嘴里呜呜哇哇地发出声音,手上还在不住地比划着。
假宋毅倒是面色平静,“阿穆姑娘是过来给你看病的,你不要耍性子,乖乖配合他把病看好,也免得家主为你的事情忧心。”
那真宋毅确是拼命的摇头,见假宋毅不理会;又看向林梓露,做出让她赶紧离开的动作。
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是忧心和关切,让林梓露摸不清头脑。
林梓露上前查看真宋毅,他试着躲避,但他毕竟腿不能动,又生着病,林梓露还是很轻松的就为他做了检查。
只是检查完,林梓露面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症状与赵志高的症状如此相似?可周景升分明告诉她,赵志高就是普通风寒,已经痊愈了。可为什么在千里之外,还会出现与赵志高同样病症的人。若这真宋毅患的是普通风寒,那位大善人又怎么会找不到可医治之人呢。
且刚刚他探过真宋毅的脉搏,还听了他的五脏。她百分百确定,这不是普通风寒。若是当日她在第一次见到赵志高症状的时候还尚有猜疑,那此刻再见到真宋毅的情况,她可以断定,这不是风寒。
所以,是周景升骗了她!
他骗她或许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去找赵家兄妹,亦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赵家姐弟所患并非风寒,怕自己涉险才刻意隐瞒。
不过她并无心想这些。眼下要做的是想办法治好真宋毅。
“他发病多久了?最开始的症状如何?可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宋大善人想了一会儿,道:“据服侍的下人说,他是三日前身体出现异常。最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第二日便开始高烧,全身疼痛,之后咳嗽便越来越厉害,一到晚上便高烧不退。”
“他平时都是把自己关在房内,除了服侍的下人,并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林梓露思考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两个药方递给假宋毅。
假宋毅拿着两个药方,疑惑不解,“为何是两个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