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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书 > 其他 > 韦庄围庄 > 第1章 她与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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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个学过理科的,写东西可能还喜欢追根溯源。有这么一座城,它的坐标在陕西icon的东大门,毗邻黄河icon,与山西运城icon可以说是一水相隔。我们尽管属于关东,但是并不是在平原上,要实在想为他讨个好地名,应该叫它渭北高原。当然这里的渭就是渭南市icon或者叫渭河icon。八百里秦川icon万亩良田和我们似乎没关,但风沙过时也埋没了几代懒汉、忠奸。

一念善起,便可论为忠实,一念恶起,则可论为奸滑。就像秦腔icon里的红脸与白脸。但是对于这个真实的世界而言,秦腔戏里的忠奸,却又太过于理想化了。秦香莲、祥林嫂、王宝钏icon的故事或许也只是想让这道德感低迷的时代多一些美好罢了。这样看,或许人有时是需要活在精神世界里的。要么吃饱喝足之后便要如何消遣呢?

围庄的城墙是被突如其来的革命推倒的,还是被一点一点蚕食的,我不甚而知,但我至少是有线索的。那臭气熏天的坑和涝池似乎有些相关;而瘫倒在地的妇人和破口争辩祖母也好似相关。

手握着唢呐icon和笙的我的何家先人们究竟和我是不是也相关我还甚至不知道。现在我说至少血脉相关,或者再加上文脉也相关。尽管他们甚至不太会书写记录,但在我的耳听身历中也有了联系。

我觉得人的生活中是不能缺少母亲这个形象的,至少我目前觉得是这样,就像同州湖边卧躺着的河神也是怀抱婴儿哺乳的形象。

也许我们一直都在追寻母亲,无论是恋爱,结婚,工作都是这样。母亲就是一片沃土,她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哪里就是你我的来处与归途。你我倚靠着母亲的巨大身躯站起来,遥望着母亲的方向跑起来,喝着她的血液里的养分活着,她躺下的地方或许就是你我的风水宝地。

与历史有关的故事难免少不了风水。围庄字面上写的是围庄,但是在古旧的语言里还是能找到痕迹的,围字我们这里叫yu(鱼),所以围庄口语是鱼庄。而自古就有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我们这里也是,鱼庄城西边之前是有个大庙的,人们唤作高柏庙。出城往东走盘踞着一条龙,龙身伏卧之处的村子叫做伏龙村,龙头之处的村子叫做白龙村,龙衔二泉,常年出水,龙口icon之下便是现在的双泉镇。鱼庄就是这条龙得道之后福泽的地方,一直向东走有个地方至今还叫龙门,再继续走便到黄河。

当初这条龙就在高柏庙得道,而今这庙只剩下了几个神像了,看守这里的也还是村里最早的那个姓氏人家,党家。

这里没有萨满,没有一命换一命的扑朔迷离,但或许还是要信奉因果。

夏天,最热的时节,我们无暇去顾及树枝上的鸣虫icon与晨间的露水。

北头的英姨是我们的领头羊,在这个丰收的时节里,她似乎是我们镇上最忙的人,她负责为我们联系活儿,也负责为我们要账。我们的队伍很庞大,有来自蒲城icon的老头们,有来自村北头的老头们,青年人。大致分为两个工种,采摘的和提桶抱筐子的。

晚上英姨给我打电话叫我第二天6点去乱葬坟提桶抱筐子。

“何旭,姨儿给你说,明天六点乱葬坟啊”

“好的,姨儿”

通常我都会早到一会儿,大概看着太阳icon初升,梨园的主人才到来,男主人黑黑的,明显是晒的,个子不高,一个肩头有问题,身影很像刘罗锅icon。等分装的妇女到场,我们开始忙碌起来,男主人我也不知道姓啥,且唤他伯吧。

随着分装工而来的是一个瘦高个,浑身不见一点肌肉,身材不是很挺拔,只因为他有点驼背,但不至于像男主人那样病态的肩头。他似乎是分装女工的老板或者叫雇头。

他穿梭于主人,分装女工,我之间,不甚多言。有时蹲着打电话,有时拿出揣在口袋里的老花镜一只手扶着眼镜腿一手抠着手机。

“你起来,出去,不要你弄了!”怪老头呵斥着一位大妈。

大妈不知所措,思量了良久慢慢站起身子来。

“你看她会装梨吗?左看看右看看,是给梨相面吗?我这个本来半天的活,非她弄到晚上去。让她走,不让她干了!”怪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抱怨着。

“去,给你们的人打电话,要再给我派个过来!”怪老头对旁边的另一个妇人道。

“行吧,叫我打电话问问。”旁边的妇人说。

“你看她会装梨不!……”怪老头还在那里叨叨着。

那个老大娘还没走出乱葬岗,打着电话踱着,有点凄然。

等重新来了个新人之后,我们的工作开始顺遂起来,乱葬岗边热火朝天得忙活着,渐渐忘了那个老大娘的窘迫了。

天黑之前干完活,也算是混了一天的嚼谷。

“奶奶,前几天的工资还没给我算呢!”

“哦,我不太会用手机收款,你去问她要吧!”村里的一个小头目讲。

“谁,问谁要?”我说。

“英英!”她说。

这位小头目奶奶笨拙着抠着手机的样子像我不会用锄头一样。她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

“给,你打她电话,看她咋说。”小头目说。

“好的”我说。

“那我应该称呼她什么呢?”我问她。

“叫她英姨吧!”她回答。

“姨儿,我想问一下,我那天的工资还没给我呢。我也不知道咋办,这个奶奶让我打电话问你。”我给英姨打了一通电话说着自己工资的事情。

“哦,你是何旭对吧?”英姨说。

“对的,姨儿。”我说。

“何旭,你不用担心,工资的事情我想办法,到时候一定给你结清!”英姨说着。

“好的,麻烦您了”我说。

“没事没事!”英姨说。

从这里得知,英英姨是我们的小领导,负责联系活儿和要账。如果非要形容她,我觉得她是一个蜘蛛icon,消息通达。她声音有些沙哑,说出去的话很让人舒服。

“嘿,你是何旭吧?”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问。

“嗯嗯。”

“我给你那天的工资结了吧!”她说。

“好的好的!”我说。

原来她就是英姨,很朴素的一个人,穿一件褪了色的红色卫生衣。形象身材上我觉得有点像祥林嫂或者是虎妞。或许这就是一位伟大的中国妇女形象,脸上饱经风霜,眼睛昏暗无光,言语那样的质朴。

我们一行大概有五六个人,有上了年纪的老头有妇女,有中年人。天还没亮就在英姨家的巷口等待着。那段日子过的很充实很踏实,既有人为我们这些无头苍蝇一样的闲散人员找活儿,又有人替我们要账。

我无暇顾及乡间果园里的美丽风光,只看见地头停着一辆拉货的车,称重的和上货的人站的直直的。虽然他们看着是没有我个头高的,但我仍然觉得他们好像是魁梧的罗汉,不苟言笑,面沉似海。

提桶抱筐子的,上货的,往筐子装果子的好几个都是熟脸。我也慢慢跟着那个抱框子的哥哥的节奏,动起来了。

“我认识你,你是不是给我凯凯干过活?”坐着装果子的一位妇女问我。

“对对对,就是我,我给他帮忙弄过黄花菜icon。”我点着头说着。

“那,到时候他家卸梨的时候,我叫你,到时候你又给我凯凯家弄梨抱筐子。”这位大姨说。

“行,可以。”我说。

“我是凯凯的姑妈icon!”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那天见过你。”我说。

蹲下来端起筐子往称重的那里跑着,来来回回的跑着。四周虽然人很多,却都不甚言语。仿佛有谁压抑着大伙儿一样。

“走,让他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盯了半天了,你看他半天铺了多少框子。”怪老头又出现了。

“走,不让你弄了!”怪老头呵斥着跟我们一伙儿的老汉。

老大爷站旁边也是不知所措。跟那天那个大妈一样落寞。

“你也走,来了快一个小时了,不干活,只一个劲的打电话。走走走,不要你干了!”怪老头把我们的小领导英姨也赶走了。

“走,何旭,咱们不给他干了,走!”英姨从果园里出来呼喊着我们。

“走,不干了!”一行来的一个姐姐附和着。

我们这一行五六个人,老的小的就像是英姨的兵。只要她一声令下,我们保准指哪打哪,说不干就不干了。

此行很倒霉,最大原因可能是这活儿又是那个瘦柴怪老头承包的。他把我们的英姨和那位老大爷赶走了,又因为英姨替我们找活,替我们出头,所以我们只能是响应英姨的号召。

“今天这么早干完活,我们去要我们的工资去!”英姨说。

“走,要工资去”一行的姐姐们答应着。

“走,何旭icon!”英姨说。

“好的,走。”我说。

怪老头坐着吃着烟和谁聊着什么。我们几个你推我我推你,进了怪老头的家里。

“你们来干嘛?”怪老头问。

“来要我们的工资!”一个姐姐说。

“你们来要你们干什么的工资?”怪老头问。

“我们虽然走了,但我们给你也干了一个小时的活儿。而且我们又不是自己要走的,是被你骂走的!”一个姐姐说。

“我骂你了吗?我骂你了吗?”怪老头指着我和其他几位姐姐吹胡子瞪眼着问。

“快走,离开我家,我只警告你们一次!”怪老头呵斥着。

我们五六个靠墙站着,没一个人走出去。

“好,好,好,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我的家可不是你们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怪老头说着。

“既然,你们不走,那我就报警了!”怪老头激动得踱着,捧着个手机拨打着电话。顺手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儿子,你先回来,咱们家里来了一群耍流氓的,带头的是一个泼妇,破落户。”怪老头打着电话。

“你就是个泼妇,无赖,卖的…”怪老头冲着英姨的脸辱骂着,唾沫飞溅。

“我是不是泼妇、无赖、破落户跟我们要工资有什么关系!我们给你干活了,你就行理所应当付我们工资!”英姨辩论着。

“我们该付你们什么工资,你们一下子五六个人突然起身走了,耽误了我们多少进度!”怪老头的媳妇儿从房间里出来了。

“你别管,你起来!”怪老头对媳妇儿说。

“你就是个泼妇,卖X的!你”怪老头抠着手机翻着聊天记录继续说着。

“你还说你不是泼妇,卖X的,你看你给我发的微信,我还保留着。这就是证据。”怪老头一个劲的辱骂着我们的英姨。

“我…我…我!!”英姨急火攻心,一下子靠着墙滑了下去,瘫软着身子坐在了地上。

“我骂你了吗?”怪老头脸都快贴着我的脸了,问着。

“没有!”我从心底里挤出了几个字。

“看嘛!我没有骂这个小伙子,我还说这个小伙子干活干的好,我要感谢小伙子呢!”怪老头说。

“那我们的领导走了,我们能留下来吗?”那个年纪颇大一些的老头插了一句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是什么领导,她就是个泼妇,垃圾,破落户!”怪老头嚷着。

我们的可爱老头用头向前凑着,就好像要和那个怪老头顶牛。

“你打我呀,来,打呀。”可爱老头挑衅着。他俩这样纠缠着,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可爱老头突然啐了怪老头一口浓痰。怪老头一个趔趄向后倒着步,也啐着可爱老头。

“好好好,你们等着。”怪老头又拿起手机抠着给民警打电话。

“你好,我家来了一群流氓,不肯走,我把大门关了都被我锁在里面。你们快来。”怪老头报警了。

一会儿警察来了,敲开了门,一老一少俩警察。小警察胸口的执法记录仪开着,亮着红色的灯。有意的朝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拍着。俩人把我们双方从对立关系中分割开来,保持舒适安全距离。

“他们是不是给你干活了?”老民警问怪老头。

“是的!”

“是不是按照小时收费的?”

“是的!”

“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是的!”

“那么,你就应该给钱!”

“不给,他们耽误我的事情了。我的损失谁来认?”怪老头争论着。

“你们是不是说是按照小时结算工资?他们是不是给你干活了?你是不是认识他们?”民警语气更重了,又说了一遍。

“不,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没有给我干过。”怪老头又改口了。

“怪老头是这个村以前的村长,之前还把一个村妇压到身下殴打,把村妇都打哭了!”我们被民警从怪老头家里撵了出来,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说着。

英姨的老公也来了,她的几个伙伴也来了。英姨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瘫软着,被我们几个拖出来,坐在外面。

“对,弄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里面太憋屈了!”一个姐姐说着。

“你听我说,我还有话说!”英姨艰难着拉着民警的手。

“我们来要我们该得的那份工资,他骂我干嘛?这件事跟我是不是泼妇,破落户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一上来就破口大骂。我不出去,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不要点面子吗?他说我跟了好多男人,这跟要工钱有关系吗?我的脸今天算是丢尽了,我没脸了。我是个苦命人,他还笑话我跟了几个男人!”英姨哭诉着,用手扇着自己的脸。

“不管她,让她闹吧!我们走!”那个我问她要工资,她不管的奶奶对英姨说着。

“看,姐,民警把我们的工资都结了,每人18块,我们胜利了,我们回家吧!”一个姐姐说。老民警给她手机上扫了一百多块钱,够我们这几个人的工钱了。

“快,把她弄醒。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几个人都跑不了,算是连带责任,跟劝人喝酒一样下场。”小民警恐吓着我们。

“走,姐,我们走,我们今天是算胜利了。”一个姐姐说着。

“给何旭icon把钱扫了没?”英姨被我们用胳膊架着往车上走,关切得问到。

“扫了,扫了,钱都扫过了。”那个收钱的姐姐说着。

英姨被她老公的小车接走了,我们几个也骑车电驴回家了。快到镇上了,英姨让把她的电动车放下来,自己骑车回家。可能是担心邻里街坊们闲话。

我们胜利了,这是庶民的胜利,是布尔什维克的胜利,也是一位伟大女性的胜利。我们在心里默默记挂着她。

已经走进了深冬,四下里很萧索,鱼庄里赶集,街上还能听到英姨沙哑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醪糟,整馍酵子i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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