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医生载着安阳和徐东东“逃出”学校街区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冯医生长吁了一口气:“你说,就那么个干瘦的老头不怒自威,义正言辞。我们好像犯了错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安阳指着徐东东的发型笑得喘不过气来:“你看他的大背头,散了,像抗日剧里的汉奸。”
徐东东的脸瞬间红了,且肿了一圈:“会造型的那家理发店搬走了,我只能如此这般了。”
医院夜里的楼道明亮干净整洁,回荡着小提琴演奏曲,交响曲背景气势恢弘,节奏缓慢起伏,声音雍容,抑扬顿挫,绵绵的情话娓娓道来。
“《我之真爱》——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电影《乱世佳人》的主题曲,”安阳兴奋地舞蹈转圈:“小提琴演奏这首《my own true love》,第一次听就被震撼了,歌词简短却浪漫至极。”
有几个病人趴在如君的病房的窗口上观望。冯医生喝令:“210,201,203该按时休息了。”
三个病人双掌合上,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安阳拉了拉冯医生的衣角:“呐,江南客!”
那个高富帅的江南客仔细地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纯白的瓷质碟子里,用牙签挑着小块苹果递给如君。如君笑盈盈地咀嚼着。如果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怀疑穿越到了一个无比温馨的时空,碧人一双应该是此情此景。
徐东东麻利地拢了拢三七分的大背头:“这天有点热,我到外面凉快,凉快!”
安阳本来想着借陪侍病人的名义占用陪侍床。她又想到自家水电系统崩溃的大房子仿佛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冯医生幸灾乐祸的扭了一小段伦巴,翘起兰花指:“今夜,我带一只流浪小狗回家。”
安阳强调她只是暂时借住一晚,绝不是见家长。冯医生搂着安阳的肩膀表示他有自知之明。村镇医生高攀不起人类的灵魂工程师。
镇上新开的服装店依然亮着灯。安阳想着去人家蹭床蹭饭也得带点进门礼。她进店挑选了一款蓝粉色三角形披肩包在一个精致的紫色纸盒里。漂亮的店员在盒子外面绑了一圈米黄色的丝带,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
冯医生带着安阳到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冯家妈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个点带漂亮地的安阳回家,怀疑是半路捡了一只包恩的狐妖。”
安阳娇嗔冯医生多向妈妈学习哄女孩子开心的点子。狐妖在小镇上是一种祥瑞神兽。美丽、智慧且善良,知恩必报,有仇定寻。
冯家妈妈接到礼物开心得不得了,看着包装就很喜欢。特意下厨煮了玉米羹。玉米羹装在玉白敞口大碗里。汤色鲜亮明黄,粘稠度正好,出锅前打匀蛋液,放了增加甜味的方块糖。喝一口,甜香滚热穿透五脏六腑,渗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泪腺里涌出了咸湖水的味道,那个遥不可及的湖泊里有安阳亲爱的味道记忆。安阳重新定义自己是一条鱼。
安阳就着玉米羹漫无边际地遐想。冯家妈妈理解成女孩初到男友家地羞涩和内敛。她虽不及如君那样熠熠生辉,让见过她的人都念念不忘。但活泼可爱充满朝气的大方端庄也是难得的优秀品质。
宵夜过后,冯家妈妈拿出一套崭新的玫红色丝质睡衣要安阳洗澡后换上。质地轻而薄睡衣掬在安阳手掌心里像月季花落红,散发着清新崭新的味道。
安阳贪婪地吮吸着:“什么味,很好闻。”
冯家妈妈笑容初开出一朵雏菊:“樟脑丸的味道,专用来预防毛料丝织衣物蛀虫的。”
冯家妈妈更在意的是,女人务必要传承为人妻和为人母的优良品质。安阳的人生词汇库里收藏了一个新鲜的味道:樟脑丸。
冯家妈妈带着安阳走进临时改造的卧室。白嘉慧迅速地将手机藏在被子里,夸张地捂着脸:“我好害怕安阳老师。”安阳无奈地抱着肩膀牢骚:“我借住也要和我的学生住一屋。”她指着白嘉慧对冯妈妈说:“她是我的克星,前世我欠她的。”
冯家妈妈被安阳的孩子气逗笑了:“正好我家也欠她的。日后你和我们做了一家人,还人家前世和现世的债务会快一些。”
老校长通知安阳306维修,接到通知再入住。安阳家的维修也一拖再拖。
安阳和白嘉慧今年冬天要住在冯医生的书房里了。安阳上班时间和白嘉慧上学时间同步。冯家妈妈准时准点地煮一日三餐。冯医生不忍看着妈妈辛1苦,经常自己下厨做安阳爱吃的饭菜。安阳也尝试几次下厨,但那糟糕地厨艺远比黑暗料理吓人。按花王的话说,万一烧了冯家的厨房,他们只能住医院或者住花圃的塑料的大棚。
日子蓄意煎熬着人们,人们也肆意浪费着日子。
如君悲观地对冯医生说:“我想回家,这样下去我和孩子会瘫在床上的。”
冯医生自信如君地直觉,立即帮如君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那天只有冯医生带着小护士推着如君和儿子的轮椅。如君向医院门口眺望了几次,她在盼望江南客、徐东东还是失踪已久的老公。
小镇小雪节气下了很大的雪。茫茫白雪覆盖的街道、建筑、山峦和车辆。小白龙张开嘴巴任由雪花飘进冒着热气的嘴巴里。他大声笑着震落了树梢的雪绒,簌簌落雪的声音美妙而提神。
一只橘色的猫咪胆怯地躲在车子底下下徘徊盘旋。它可能受到许多无故恶意攻击。时刻忌惮路过的任何风吹草动。小白龙张开双臂迎着藏在车底的猫:“大橘子,我认出你来了。快来呀,我是小白龙。”
大橘子可怜巴巴的长鸣一声反向奔跑。小白龙大声喊:“妈妈,大橘子的孩子有危险,我要去救他们。”可爱的孩子双臂用力撑起身子,双脚挪下轮椅踏板,慢慢站立起来,迈出一步、一步又一步。如君快要哭出声来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冯医生的手。尖尖的指甲抠陷在他的皮肤里。被女人热切需要的在冯医生的胸腔内升腾,升腾。
“大橘子,等等我……”小白龙稚嫩的声音响彻纷纷飞飞的雪幕。孩子跑起来了,由慢到快到飞跑。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