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终于无法忍受这些折辱，还是有什么刺激了他，道君堕魔了。
即使当了没有尊严的鼎炉这么多年，即使他站在尸山血海中，道君还是那副仙姿玉质的模样，就像他的名字，玉质清。
然后，他散尽修为，自尽在污浊血泊之中。
回到现实的游元知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这个结局似乎还好，零落成泥的道君没有一直沉沦下去，也让那两人付出了代价，如果这只是一本用来满足低级趣味的小说，游元知甚至会觉得不错。
毕竟道德沦丧的情节有了，道德批判的情节也有了，两个需求一次满足，还能要求它什么？
但故事的主角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悲剧即将在她不远处开始。
要袖手旁观吗？
游元知看着正讨论一会儿要去逍遥宗食堂买些什么好菜回来吃的三个姑娘，如果她们没有得救，又会是什么样子？
游元知不忍心去想。
她自认为在帮助她们这件事上并没有出多少力。师令真和柳云裳是被阵法带过来的，她只是给了她们一些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到手的东西。
但这些看似简单的事对她们来说是足以使命运翻天覆地的奇迹。
奇迹啊……
可是奇迹和命运本身就是厚此薄彼的东西。有人能得救，有人不能得救，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
游元知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所谓奇迹，当然可以这么说。
但游元知不是奇迹，也不应傲慢地以奇迹自居。她即使已经不是人也保留着人的心，没有资格，也不愿意高高在上去裁决谁可以得救。
人类腐烂的极致，就是把自己看做不可控的非人存在。
暴君、战犯、杀人魔多是如此。
——当然，游元知知道自己远远没到该被这样批判的程度。
更何况，这种情形下对选择的人做道德批判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不敢就是不敢，人也有做懦夫的权力。
最后，游元知决定随着自己的心走。
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把自己当作玩家吧。
就把面前的一切作是高难度的关卡，拿出玩家的精神去挑战一次。
于是，游元知怀揣着一颗热血沸腾的心接取了任务。
接完，她又有点想笑。
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逆转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把风车看成巨人，自己把强敌看成小怪。
但转念一想，她都是个死人了，做事癫一点又能怎样？怎么死了反倒比活着的时候放不开？
不要想七想八，干就完事了！
给自己鼓完劲，游元知开始研究任务流程。
已知那个搞强制爱的家伙是倾山道君的徒弟，主要手段是下药和禁术，和北魔域有关联，和北魔尊似乎有血缘关系——嘶，最好还是先收集下那人的情报。
游元知和孩子们说起倾山道君，想让她们趁打饭时打听他和他徒弟的事，谁料师令真回了句：“不用问别人，我知道。”
“嗯？这你也知道？”游元知惊了。
“嗯，知道，倾山道君弟子的事我也知道。”师令真点头。
“那你说说看。”
师令真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她说道：“倾山道君名叫玉质清，已经两百多岁了，修真界战力榜前五。他常年在孤剑峰闭关，极少外出，只在十多年前收过一个徒弟，叫做贺冼，是从外面捡来的。”
“有一年玄天宗开交流会，贺冼也来了，我偶然听到逍遥宗的人说贺冼性子傲，不理人，但对倾山道君极为敬重。”
游元知：“是，是吗。”
真敬重就不会搞这种欺师灭祖的事了！
“不过，令真啊，那年你到底听到了多少人的八卦？”游元知忍不住问道。
师令真尴尬地笑了笑。
“来，说说你还偶然听到了什么。”游元知笑道。
师令真干咳两声，接着说道：“我远远地看见过贺冼几次，看着确实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总是心不在焉的。”
游元知心想，多半是意中人不在身边，觉得无聊。
“有天晚上我睡不着闲逛时，看到他在和什么人说话，那个人不是逍遥宗的人。离得太远，我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那个人对他挺尊敬的。”师令真一边说着一边回忆那天的细节，“我记得的就这么多。”
手握剧本的游元知立刻明白，那人多半是北魔域在修真界埋的钉子。
“其他的就是些众所周知的事了。”师令真说道，“倾山道君法剑兼修，水灵根，已经是化神期，贺冼修剑，结丹初期，也是水灵根。”
“这样啊……”游元知思忖着，如果真是结丹初期，那倒不难打。但贺冼与北魔域的那层关联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眼前有现成的修真界八卦小百科，游元知连忙继续问道：“那你对魔域，尤其是北魔域知道多少？”
师令真顿了顿，回答道：“魔神陨落后，魔神的四支后代就各自占据一方，一直各自为政。东魔域为独孤氏，西魔域为拓跋氏，南魔域为宇文氏，北魔域为赫连氏。”
“北魔域现任魔尊为赫连准，十几年前才继任。”
“赫连，贺……”游元知琢磨着这两个姓氏，又问道：“那赫连准有兄弟吗？”
“不清楚。”师令真摇头，“不过，即使有兄弟，多半也已经不在人世。魔尊之位不止是一个位子，也是上任魔尊力量的归属。几乎每一任魔尊继位前后都会将兄弟姐妹赶尽杀绝。”
“那就怪了。”
这样一来，贺冼一个疑似魔尊亲属的高位魔族，被倾山道君捡回去当徒弟这件事就能说的通。可是这样一来，贺冼，或者说赫连冼与赫连准应该是你死我活的立场才对。
可是先前看到的画面中，贺冼与北魔尊是里应外合才将倾山道君送出逍遥宗，还和平共处、共同占有倾山道君许多年，哥俩都好到同一个人的床上了，哪儿有敌对的苗头？
——你们哥俩干脆搞骨科得了，放过倾山道君这个倒霉的中间商！
赫连准是十多年前继位，赫连冼也是十多年前被捡回逍遥宗，时间和外表都对得上，应该不存在画面中的北魔尊不是赫连准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答案只有一个：赫连准和赫连冼之间不仅不对立，还是同谋，赫连冼潜入逍遥宗这回事，即使不是赫连准授意，也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图谋倾山道君的事，或许也不止是赫连冼的一己之私，还有赫连准的推动。
这下麻烦了。
游元知有些头痛。
如果这一切只是贺冼的个人行为，那把他按死就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但贺冼背后是一方魔域的魔尊，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事背后还有什么谋划、有多少后手。
该怎么做才能影响最小地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