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的浮生几日闲,少爷常常带着三太太去府外玩耍,纵马夕阳下,园中放纸鸢,这是三太太曾习惯的,也是三太太未习惯的,皆道妇人居内院,整日锦绣,却是忘了有人也曾向往自由。
少爷看着三太太渐渐放大了步子,一日日的爱说笑起来,一如他小时候带着妹妹玩天玩地。
这日,方府来了客人,彼时,三太太正准备与哥哥去军营一游。“诶呦呦,方大少爷,不,瞧我糊涂的,是方中尉方老爷,我啊,今儿是为您来报喜的,您可记得,张记米铺的张二小姐?”粗眉薄唇的媒婆喷完唾沫星子,拿起茶盅。
“未曾,但听说张老板的姨娘和米铺的小伙计通奸了,不知是不是真的?”三少爷向媒婆方向探着头好奇的询问。听到此言,正准备回院子的三太太顿住了脚步,柳翠和柳春忙拉着小姐躲到门后,跟在身后的王妈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那可不是…不是,方老爷,虽然这张二姑娘是姨娘所生,但却是有张老太太亲自抚养长大的,您晓得的,张老太太那可是郡王府出来的丫鬟,礼仪礼数那是数一数二的,张老板说了,此女不求为妻,只愿与您有个交情,这一旦哪天您下头的兵想打个牙祭了,张老板愿尽绵薄之力。”
“我母亲说过,先成家后立业,我父对我之愿,我距之甚远,故暂时不考虑成家。”方少爷老神在在的笑笑,向着媒婆拱了拱手,示意此事没有挽回余地。媒婆晃了晃手帕,腰肢一扭“那小人便去回话了,如果您哪天改变了主意,想要个贴心人儿了,便去知会一声,小人定当为您添个可心人儿来。”说罢,便走了。
三太太向着柳翠使了个眼色,柳翠忙在门外拦住媒婆“好姐姐今儿受累了,这些身外之物,便拿去喝茶吧,您用了它,是它三生有幸了。”媒婆用手摁了摁嘴角的媒婆痣,向着三太太福了一礼“那婆子我便谢过太太好意了。”三太太又走进屋中“怎的不找个妥帖的人先娶了?这大府邸里里外外,难不成要全靠吴伯一人操持?吴伯年纪渐大,也快到了放出府好生养着的时候了。”“你是哪里来的唠叨婆婆?吴伯还能再撑几年,不着急”少爷扶住额角,懒洋洋的瘫软在椅子上,上衣皱的几乎要露出肚子。
三太太踹了她大哥一脚“方龙,我这是为你好!”方龙拍了拍被踹脏了的外褂,“此事我心中自有盘算,小妹你无需多言。”此时,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老爷,刘府的府医和老太太来了。”方龙站起身来回头向妹妹问“你可愿回去?”三太太脊背一僵,咬了咬下唇,感到浑身发凉,看了眼王妈“回去罢。”
方龙看了眼王妈,向府外迎去。三太太连忙跟上去。“诶呦,老人家您怎么来了,早知您来,我便去府外迎您了。”方龙弓着身子笑。“今儿啊,是我们刘府一个月一次的请平安脉的日子,我的三媳妇还没请脉,我便亲自来了。”刘老太太扶起方龙,用拐杖戳了戳地面,看了三太太一眼,意味不明。
三太太连忙福身:“儿媳见过母亲,请问母亲近来可好?”身后一众丫鬟也跟着福身,低头道:“奴婢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冷哼一声,“呦,你还知道自己是儿媳呀。”也不让三太太起来,直直进入府中。方龙走在老太太身侧带着老太太进入府中,同时在背后打手势让妹妹起来,余光却瞥见妹妹僵硬的走姿。
进了屋中,方龙绕过老太太坐在主位,瘫在座位上,直直的盯着老夫人,老太太皱眉不慌不忙的扭头坐到主位上。方龙看着妹妹在后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对着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来的干瘦老头吼道:“不是来把脉的吗?愣着干什么”又扭头看向王妈:“把你家主子带下去!”三太太一愣,急急忙忙的退下,以至于忘了跟刘老夫人请退。
下人把门带上,方龙一摆手,屋中的下人也都退下。“说吧,我是个兵蛮子,明人不说暗话,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敬你一声刘老夫人”说着,把枪从大腿的枪套拿出来,用枪筒敲了敲桌面“她不想回去,这我们不必多说,我能给妹夫的,一定给,希望您也别强人所难。”
方龙低头玩弄枪栓。“方老爷好气性,承蒙令堂抬举,我们共结两姓之好,我儿不成器,至今未有谋生之法,靠我老本以度余生,我有一外甥女,不讲花容月貌,但叫人眼前一亮,举止大方,身有六寸金莲,尚未许亲,希望您来垂怜。”老太太将拐杖靠在桌子上,挺直脊背,端起茶盅轻抿一口。
方龙翘起二郎腿,手指连续敲击桌面,光影打在正脸,显得不真实“我身边缺一个得力的人,但此女,我没办法。”“多谢您的赏识,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我念我妹妹以久…”“那定当让其多留些时日。”“听闻府上前些时日有双喜临门?”“主母未有所出,怎会有庶子出生,您,多虑了。”“如此便好。”
“老夫人”门外响起敲门声“大喜啊,三太太有孕了!”老太太脊背一挺,没等方龙发话,扭头道:“进来!”方龙抿起嘴唇,心下一紧,但想到事已成定局,便是放松下来。老太太听到此言心下一喜,但想到木已成舟,确实有些懊悔。
方龙扭头凝视着老太太“您应该没有其他的事儿吧?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巴掌和甜枣我只给一个,您看呢?”老太太低头一笑,站起身来“我年老了,吃不得硬的。”说罢,站起身来带着仆人匆匆离开,一时竟忘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