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五十几了，老回头去看人家小姑娘干嘛，你个死不要脸的！”
“哎哟哎哟，老婆我错了我错了。”中年男人被妻子揪着耳朵教训得连连求饶。
公交车站。
穿着黑色卫衣的谢禾正倚靠在公交车站的站牌处，她低头认真查看着手机给她规划的路线。
一小截细长的脖子从黑色卫衣里露出来，白得晃眼。
记不清是几个人表面和朋友聊天，实际上拿出手机偷拍她了。
谢禾抿了抿唇，戴上了卫衣帽子。
看要等的公交车来了，车子停稳的时候，她率先一步上了车。
车厢热闹哄哄的，没有了座位。
谢禾走到正中间，抓着扶手，头低下去，单手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谢禾她才陡然发现，她拿着绑了绷带的吊着的那只手在一个劲地灵活操作。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天的声音渐渐小了。
谢禾的眼睛从手机上移下来，往车间内随便一看，就捕捉到几道偷瞄她的目光。
在谢禾正前方坐着一个小女孩，她嘴巴大张着，糖落到了地上也不哭不闹。
谢禾见她生得可爱，低头冲她笑了一下。
小女孩用肉嘟嘟的小手捂住脸，很不好意思地回头对妈妈说，“妈妈，天使姐姐对我笑了。”
谢禾这样的长相从来都没被人称呼过天使，她挺有自知之明的，长相说好听点是美得像妖精，说难听点，就是长得妖里妖气的。
她瞳色很浅，而眉眼艳得有些妖。
天使在谢禾心中，应该是纯洁清秀的长相，应该是温柔的，美好的。
从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被唤作这样美好词的一天。
谢禾弯下腰，亲昵地捏捏小女孩的脸蛋，“你才是小天使。”
她手摸进兜里，想拿出颗糖给小女孩吃，又想起自己平常吃的是高浓度的薄荷糖，没有多少甜味，小孩吃了可能会被凉得透嗓子，便又拿出了手。
谢禾到站了，她冲小女孩挥了挥手再见。
下了车，谢禾想到刚刚的情况，买了个口罩重新戴上。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菜市场。
这是个不大的菜市，但很热闹，里面买菜的都是周围不远的住民，认识久了，互相都能唠上几句。
入口处一边的空地上，堆满了不要的烂叶子菜。
谢禾进去后，心想，曲芳就在这里卖鱼吗？
她今天和曲芳通了一个电话，曲芳就告诉了她这样一个地址。
里面卖菜的人很多，卖菜的卖肉的卖鱼的，都有分别的区域。
谢禾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曲芳。
曲芳的头发挽了一个髻，干练利落。她正在杀鱼，动作迅速熟练，摔鱼，刮鳞，破肚，一气呵成，不到两分钟的功夫，一条处理好的鱼就递到了客人手上。
她额前的微卷鬓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她脸上全程带着笑意，让人看着心情就会好上几分。
谢禾等她摊位上暂时没人了，她走了过去。
曲芳收拾内脏的手看见客人来了，利落地转过身，和往常一样询问，“想要哪种鱼?”
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谢禾。
曲芳的声音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闺…闺女。”
谢禾见她还是这个称呼，便说:“戏都演完了，还是别这么叫我了。”
曲芳往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她局促地说，“不是的，闺女，你误会了，我们那边可爱讨喜的小姑娘都这样叫。”
“这么多年来，因为身体，我一直都没有自己的闺女，当时你来基地，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很亲切。”
觉得她亲切，所以才在学校那么维护她吗？
谢禾和她的账，昨天已经算清了，今天来只为搞清楚一件事。
班上的同学梁莹说，曲芳在她家附近菜市场卖鱼。
谢禾来，就是为了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说。
现在当然是看见了。
“你不是演员吗？为什么在卖鱼，你骗了我?”
当时影视基地那么多演员，她开价两千请一个人扮演一个小时不到的家长，算是高价，要求一个有经验的来。
好多年龄合适地在谢禾面前毛遂自荐。
谢禾选中曲芳，是因为她说，“闺女，我已经扮演了十几年的妈妈了。”
谢禾理所当然以为她是个演妈妈的专业户，没想到，这人现在居然在卖鱼。
别告诉她这是她的副业。
谢禾昨晚搜了曲芳网上的资料，她一点演戏经历都搜索不到。
她根本就是在骗她。
“没有没有。”曲芳赶紧说，她放下手里的摊子，想过来拉谢禾，被谢禾躲开了。
曲芳神情哀伤，“我不是演员，那天是朋友介绍，去演尸体，一天有两百，我就去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谢禾不为所动:“这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曲芳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嘴角漾出一丝苦笑，“闺女，我早些年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我身体不好，流产了，之后一直没怀上。在我心里，我确实已经做了十几年的母亲了。”
“那天你找人扮演家长，我还从来没有跟我的孩子去过学校。闺女，请原谅我的私心。”
谢禾的细眉不知何时皱了起来，她长睫轻颤了一下。
曲芳擦掉眼角的泪珠，她咧嘴一笑，“闺女，这钱我就不该收你的。”
两千实在太多，她当时不准备收谢禾钱的。
谢禾可不相信天底下有什么免费的午餐，执意要给。
曲芳从一旁的包里，想要拿钱。
谢禾说:“我不需要。”
她掏出手机，对着曲芳摊子上的微信扫码。
片刻，就响起到账一千元的声音。
曲芳吓了一跳。
“闺女，你这是干什么？你都给过我钱了。”
谢禾轻笑，“那是工资，这是报酬。”
算作她维护她的报酬。
谢禾背过身离开，拉下口罩，放了颗糖进嘴里。
曲芳想要把钱还给谢禾，她追出去。
哪里还有谢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