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天麒。五公里外晕倒了一个老太太，谁跟我去救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苏黛完全理解，如果是在她穿来之前的世界，这些人里肯定会有热心帮忙的。
但是如今的局面，刚才她一个能自食其力的青年女子都被质疑了，何况老太太。
果然，很快有人讥讽道：“你谁啊，要救自己去！”
“第一天过来吧？别这么天真。”
周天麒嘴角拉起一丝奇异的笑容，道：“行，都不救是吧。那我走。”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耿飒在人群里站起来，喊了声：“等一下！”
周天麒转回身：“怎么？”
耿飒向大众道：“我倾向于去救，不光因为人道主义，而且，老人经过困难年代，有一定生活经验，救回来也不见得是坏事。”
苏黛把目光投过去，确实，这空间里二三十人，都比较年轻，看起来没有过四十岁的。
她这样一说，也有稀疏几个响应：“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时，从男生那边站起来一个人，昏暗的光线下，脸面看不太清，不过个子挺高，在半坍塌的地下空间，站着得稍微低头。
苏黛瞥见他的打扮，警铃大作——黑大褂？
但她很快发现，不，他穿的是白大褂，颜色纯粹是……脏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男生说，“是什么样的老太太？能不能自理？假如她有基础疾病，我们把她救回来，谁来负责后续的照顾？万一我们负担不了，抛弃一个大活人的负罪感，可比现在不去救还要大很多。”
话音落下，全场又陷入沉默。
周天麒抱着胳膊笑道：“你一个老爷们，想的真多！晕过去的老太太，我哪知道她什么病？这样吧，我承诺，救了人，她后续的一切食物、照顾都由我负责。”
底下有人响应：“仗义！”“有担当！”
既然这样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反对。
但是默许，和愿意在严酷环境下出门去救，又是两码事。
耿飒环视一圈，道：“愿意跟我去的举手！”
苏黛正斟酌动还是不动，瞧瞧身边，见明念儿手里拿着一朵花，在那扯花瓣。
“你干嘛呢？” 她忍不住小声问。
“算命。”念儿认真回答，
“啊？” 苏黛惊愕。
“俺妈说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念儿道，“俺小时，邻居家有个哥，算命的说他这辈子掏大粪，他就努力学习，考上了江医大。”
江医大？倒是跟我大学挨着。苏黛心想，问：“后来呢？他都上江医大了，总不至于还去掏大粪吧？”
念儿：“后来，他当上了江北三院肛肠科主治医师。”
苏黛：“……”
明念儿继续一脸专注地扯花瓣：“去” “不去”“去”“不去”……
最后她得出结论，把剩了一瓣的秃花递在苏黛面前：“俺算出来，不去的好！”
苏黛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无视这封建迷信。
她站起来，向周天麒道：“我愿意去救人，但我想先确认一下，你说老太太晕倒在五公里外，也就是说，你是跑了五公里来求助的，我想问，你身上为什么一点汗都没有？”
周天麒嘴张了张，愣了半秒，继而露出一种惊讶中带着赞许的笑容：“这位同学，好眼力呀。你放心，等下出来，我会给你们解释的。”
苏黛有些狐疑，但不再多说。等着对方给解释也好。
这时，男生那边那个高个子也举起手，说：“我可以去，我在原来的世界是医生。”
苏黛看他一眼，说实话挺意外的，刚才听他的发言，以为他是铁杆不会去的人。
“太好了，”周天麒竖起大拇指道。
“怎么样，还有人来吗？” 耿飒环顾，问。
“我……”一直在撕花瓣的明念儿颤颤巍巍站起来，咬着嘴唇举起手。
苏黛：“你不是算出来不去的么？”
念儿低着头：“我就是想起我妈了……”
于是耿飒把她也算上一咖。
“就这些人吧，” 医生男大步走出来，“两男三女，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够了。再多反而误事。”
耿飒点点头，把衬衫在腰上打了一个结。
几个人简单带了些水，跟着周天麒从台阶上去。
地下室还是比较阴凉的，一出来，感觉轰一下，热气扑面。周天麒带着诸人走出大概三四百米，苏黛问：“你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没有流汗了吗？”
周天麒一笑，拐过街角，指着一面墙的背后：“看那里！”
众人齐看过去，墙后，竟然停着一辆奔驰大G！
耿飒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
苏黛上前仔细端详，发现这辆车并不是太阳能车，驱动方式是传统的汽油，完完全全就是苏黛生活时代的样子。
难道说，这辆大G是跟着周天麒一起穿过来的？
这时，仿佛变魔术般，周天麒手上多了几瓶xx山泉矿泉水，递给几人一人一瓶。
大家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耿飒愣愣的，一时都忘了接那瓶水。
没想到，居然还是明念儿最先喊出关键：“空间！你是不是有空间！？”
苏黛也反应过来，在原先的世界，她偶然看过两本末世文。里面的主角常有一个超大的空间，可以在末世来临前囤货几百吨。
周天麒拍了一下车肩：“上车说！”
车子飞驰而去，时不时在沙堆上颠簸一下，两侧灰蒙蒙的废墟、绿色大仙人掌、还有奇形怪状的龙血树都向后飞快退却。
根据周天麒讲述，他在原来的世界是个富二代留学生，经常会做预知梦，而有一天就梦到了自己穿越末世，并获得了随身空间。在梦中，他虽然有空间，却什么也没有准备，懊恼得捶胸顿足，结果就惊醒了。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真觉醒了空间，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当即刷爆信用卡，往空间里狂屯物资，什么米面粮油矿泉水，零食薯片方便面，把平时开的奔驰大G也塞到空间里来，连汽油都屯了一千升。
几个听众都大呼不可思议。耿飒连呼“这不科学”，明念儿一脸崇拜：“好羡慕你，俺们都没有这命……”
苏黛摇头苦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就算她在原来的世界觉醒了空间，她哪有钱买这些物资啊？
周天麒单手扶着方向盘道：“怎么？你们都没有任何异能吗？”
苏黛张了张嘴，她不知道，穿回去这事算不算异能。
但想了想，她并没说出来，因为穿回去那次明显是不可控的，现在让她再重复一次，她做不到。
一直没说话的医生男笑眯眯地小怼一句：“哥哥你就别凡尔赛了，我们在哪个世界都是普通人。”
苏黛看了他一眼。
医生男坐在后座，那边空间稍微大些，他能把两条腿伸开。他二十八九岁样子，脸型倒还周正，只是头发长得像流浪汉，穿一条口袋很多的大短裤，露趾凉鞋，上身就是光膀子直接套着那件脏成棕色的白大褂……
这行头要是在现世，苏黛能报警送他到六院去。不过这里是末世，就不挑剔那么多了。
从刚才的几句闲聊中知道，他叫易书白，是2026年穿过来的。
苏黛瞧他，不知怎么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还没想起来，周天麒哈哈大笑，一句话带过去：“普通人不要紧，现在你们跟着我，在这边可就不普通了！”
“什么意思？” 苏黛问。
话音未落，越野车一个急停，周天麒道：“到了。”
五公里的距离，对大G不值一提，众人看去，一颗龙血树的树荫下，确实瘫倒着一个人影。
易书白率先下去，把人扶起，去探呼吸。
然而，看见正面的一瞬，他愣了三秒，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周天麒。
大家也都看清了，那哪里是什么老太太，明明是个穿着清凉，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子。
“刚才我说有个晕倒的老太太，那是一个测试！”周天麒大声道，“通过这个测试，才能挑选出最善良的人来！”
苏黛看看他，看看晕倒的姑娘，有点领会他的意思，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易书白扶着人，暂时打断他：“是热射病，也可以俗称重症中暑。我要毛巾、带盐分的饮用水、大量冲洗降温的冷水……”
他念出一堆东西，还好周天麒物资够多，一一提供。
医生忙活，别人也不太好插手，周天麒就接着刚才的话题，张开双手继续说：
“你们都是通过测试的人，那些你们再三邀请都不肯来的人，不是邪恶，就是懦弱！”
“我要带着你们走，建立一个新的基地。你们跟着我，保证你们吃香喝辣！至于那些恶人，就留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之后的路途上，或者我会吸纳更多的人，这些人都要符合我的标准。”
“既然上天给我这种能力，到了这个末世，我为什么不建立一个自己想要的世界？Why not！？”
苏黛、明念儿和耿飒面面相觑，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明念儿第一个跳起来，满脸兴奋：“这，这，这好像金银斧子的故事啊！”
苏黛明白她的意思，做了好事，被“神”奖励。
可在她心中，这就是成了一种矛盾的感觉。
周天麒是人，不是神。
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这种救世主审判他人的心态是有些奇怪的。
说得好听，他用一个谎言挑选出“纯善”之人，但是另一种角度，又何尝不是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呢？
不过，转念她又想，在末世，拥有这种碾压级别的能力，说不定真是天选之人？
说实话，她肯定也有私心，谁想有好日子不过，天天去接雨水舔仙人掌？
且跟着他看看吧。
她看向耿飒。
耿飒大致上也是从现实考虑的，道：“也罢，反正跟那些人是萍水相逢，谁也不欠谁。要是把他们弄来，又不知怎样争吵。”
这时易书白喊他们，来一个人帮助抬人。
耿飒顺口问：“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