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君与沈青衣等人在市集上又逛了许久,也才决定回宫,当她踏进长安殿的时候,已是戌时了。
殿里已然点了烛火,倒也不觉得黑暗。
沈青衣终究是男子,故而他便也只能守在内殿外,当然这也只是众人眼里的沈青衣,他是魔,只要他甘愿自然可以无处不在了。
正当孟文君低沉暗自窃喜之际,忽听得孟文晟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可回来了…今日一解相思苦,心中可还有不悦?”
当她抬起眸子的那一刻,瞧见的正是孟文晟那白衣在烛火掩映下浮动,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望着她的模样,便也知她心中的欢喜,可偏偏如此一问,却也惹得孟文君红云满面,索性往一旁椅子旁走去,对于他的言语置之不理了。
瞧着她自顾自的斟茶,孟文晟却也不由得笑道“你呀…果真是长大了,越发会使小性子了,连我这嫡亲的哥哥同你说话你都不予理睬了”
言语间,孟文晟便已伸手去夺她手中的茶盏,随即便也笑的欢畅。
“我在此处等你许久,正好渴了,这杯茶便让我饮了吧”
“五哥…你怎的还是这般?罢了罢了,今日我心情大好,不与你计较,只是你莫要忘了,为人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样子…”
孟文君言语未落,孟文晟却已放下茶盏伸手拉过她向殿外走去…她虽是不解其意,可却也是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往殿外而去…
他是她的胞兄,自然也不会伤她分毫…行至后院,他们二人也才停了脚步。
刹时间,映入孟文君眼帘的正是满院红灯笼,高低错落的挂在那枝桠处,那一树梨花,便也映的泛着红晕。
加上那月华的流转,便也令人沉迷。
彼时分,她只侧目望着自家哥哥,却也久久的说不出一个字来。若不是兄妹,这般人儿定也似那戏文中所说,让人十分欢喜的。
“傻妹妹,这是在想什么?莫不是被眼前的景致惊扰了?”
“不曾…只是今日心情大好,见了这般景致便也觉得格外欢喜罢了…五哥怎么好端端备了这些东西在我宫里?”
孟文君幽幽言语方落,那孟文晟便也伸手宠溺般点着她的额头,随即便也略显低沉的叹息。
“你呀…有了心上人便忘了哥哥了…你再好好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孟文晟故作一副心中郁结的模样,便也不自觉的敛着眉头,只是那般伤情的望着她,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了。
这般伤情眸光,又是这般相候多时,那孟文君也才回过神来。
“今日…乃是五哥十八岁生辰…”
是了,十八岁生辰,可恨她一心想着自己心悦之人,便也将如此重要之事忘却了。
孟昌黎有八子一女,孟文君身下尚有两个弟弟,而那六位哥哥里,便也只有孟文晟与她最是亲近…二哥孟文渊虽是一母所出,可因为人过于板正,因此也有几分疏远了。
一番回旋,孟文君便也不由得叹息“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都怨我忘了五哥的生辰…可五哥便又与我关系最好,又最宠我,那今日我便为五哥月下一舞为赠可好?”
语罢,孟文晟浅浅一句好,孟文君便也起了势…此时分,映入孟文晟眼帘的便是她藕粉色衣袂随风舞动的模样…
自家妹妹,怎么看都是极好的。
大周唯一的公主,我唯一的妹妹啊,哥哥只盼你此生如今日般欢喜…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永远与你无关…
愿你余生少悲戚,与心悦之人共白首。
孟文君与孟文晟兄妹二人戏耍了许久,孟文君也才回到内殿里。内殿里的烛火随着西风忽明忽暗,看的竟也让人有几分担忧。
孟文君命人关了窗户,也才褪去衣衫,身着白色里衣躺卧在软榻之上,可惜,她却是久久未曾睡去。
望着顶账,她只是痴痴的笑着…
蓦然间,她便也觉得烛火通明,整个大殿里映的如同白昼。
而她看到的,却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当此时,她起身下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而望的那一刻,也才发觉是容子尧。
“…你怎么来了?”
这一刻,孟文君在欢喜之余,却也不免得忧心忡忡…深夜入长安殿,只怕他又会受罚。
她当即上前往他身边走去,待他回眸的那一刻,孟文君也才看的真切…他的眼眸里满是冰冷与怨怼,丝毫没有一丝白日里的温柔与宠溺。
刹那间,孟文君便也觉得心疼不已,她在他面前驻足,正抬臂想要去抚摸他面容的时候,他却向后退了退。
依旧是不言不语,那般冰冷的望着她,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你怎么了?你为何不肯言语,莫非白日里你对我所说皆是虚假?”
“什么所说…我不知…我只知我恨你怨你,如那夜见你一般怨你…你与青衣终究是不清不楚…我又怎会与你?”
一语落地,孟文君却已是泪流满面。
那一刻,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可偏偏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那般无助的望着他的眼。
四目相对,再没有往日情怀,一个眼里万般冰冷如同黑夜,一个眼里千种凄冷似那深渊,这时分,哪里还有什么言语可言。
沉默良久,那容子尧也才满目含恨道“你终究是负了我…世人皆道男儿皆薄幸,却不知女子更甚…”
“不曾…我何曾负了你?自始至终,我只有你罢了…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青衣不过是伴我身边的仆从罢了…”
至此,孟文君便也不再多言,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言语相怼。
下一刹,容子尧不过只是满目凄冷的望了她一眼,便也愤愤不平的冷哼一声而后拂袖而去…见他离去,孟文君便也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什么礼仪廉耻,什么深宫礼法,如今她便也都顾不得了。蓦地,她只低低言语道“我将自己给你,你可否留下,可否与我冰释前嫌?”
彼时分,他也敛了眸,那眉头便也不自觉的深锁…这丫头,怎的这般不顾礼数。
“你别走…我愿与你共赴巫山,我愿为你将青衣驱赶,只求你别走…”
孟文君的言语一字一句,可他仍是缓缓解开她紧抱住他的手,而后一把将她甩落在地…
“如今你自愿与我这般,我又怎知你不曾与那青衣如此?你教我信你与他只是主仆,我又如何信你?我们就此作罢…至此…两不相欠…日后也不必再见了…”
言语罢,容子尧便也转身离去…只留下孟文君一人坐在地上不住落泪…
只是刹那间,那大殿却也不再是大殿,而是一处漆黑无比的空洞。
走进那洞中方见烛火通明,只见那灯火处立着一位玄衣男子,他一双丹凤眼里含着笑,连那如玉的面容上也尽是欢喜。
见她入内,那男子便也柔声道“丫头…你来了…我已念你许久…”
一语出,孟文君便也倍觉慌乱。她向后退了两步,可那男子少时便已飞身至她身前。
“我是宴九天…是你父亲…”
“胡说…我父亲乃是大周皇帝孟昌黎!”
闻语,宴九天却也倍觉凄寒,那眉眼间的低沉便也油然而生,就连那笑意也渐渐凝结。刹时间,二人之间却也满是沉默。
良久,他也才低低道“罢了罢了…只要见你安好也就知足了…”
见她仍是沉默不语,他便飞身往洞内而去,随后便也盘腿而坐,望着她的模样轻轻叹息…这丫头,果然与从前生的一般无二。
蓦地,他只是温柔道“丫头你记住,莫要再与那容子尧相恋…前世他负你之言为父已令你亲眼所见,更让你如同身受…今生莫要再重蹈覆辙…为父只求你安度此生…”
一语落,孟文君无论怎么开口却都说不出来一个字…她唯一所知的便是方才言语不过是虚假所谓前世罢了…如今这般,却也不知为何了…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啊…”
徽墨唤了好几声,孟文君也才幽幽转醒…她鬓角仍是涔涔的汗水,就连双手也紧紧握着锦被…见到徽墨,她也才放心下来,方才所见不过是梦罢了,还好只是梦…
“你为何在此处?”
“回公主…奴婢听得公主咿咿呀呀不知所云,进来便见公主汗水涔涔,仍是不醒,奴婢便也只好唤醒公主”
徽墨三言两语便也讲明缘由,只是孟文君看着却也虚弱。她便也不再多嘴,恭敬的说了句公主安睡,奴婢守在公主身边。
孟文君却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什么前世今生我才不信…只要子尧待我为真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