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啊！”
清晨，一声惨叫打破启蒙院的宁静。
三个男孩簇拥着一个捂裆的小胖子，匆匆从学生宿舍走出。
其中瘦高男孩急忙向外跑，边跑边喊道：
“我去找卫老师！”
小胖子好似没有听见，呆滞目光中还残留着些许恐惧。
方才动静不小，旁人纷纷从房间钻出，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宿舍前院很快便聚集起数十人。
人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的齐耳短发小女孩捂着张大的嘴巴，眼珠儿滴溜溜转了转，拉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退到远处观望。
同学们好奇询问之下，才搞清原委，不禁暗暗咋舌。
原来，小胖子一觉醒来，掀开被子，瞪眼见一条小青蛇正趴在大腿上。
他慌忙抓摸，结果不仅没抓住，还吓得小青蛇张口便咬。
小胖子顿感不妙，瞬间惊恐吸气。
那蛇咬向的正是自己双腿间要害之处。
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他终于超常发挥，一把将小蛇猛力甩出。
拍拍胸口，小胖子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睡觉穿了底裤。
然而，当他低头看时，才发现底裤上有红色血渍正渗出来。
小胖子眼前一黑，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
众人正唏嘘慨叹小胖子的不幸遭遇，一位面貌清雅的年轻女子终于急火火赶来，她便是卫老师。
卫老师名为卫思莹，和学生们一样，刚到这所启蒙院不足一月。她性格温柔，遇到调皮受伤的学生，常帮他们处理伤口，因此颇受爱戴。
在路上，卫思莹已简单了解了情况。
她先去房间查看。发现一条半臂长、拇指粗细的小青蛇僵死在地上。
卫思莹认出，这是一条幼年青鳞蛇。
东山域内，青鳞蛇比较常见。幸好这蛇是无毒的，而且它的牙齿也还小。
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她将围观众人撵出房间，准备为小胖子治疗。
小胖子见卫老师来了，心中恐惧平复大半，期期艾艾道：
“卫老师，我……我以后还能尿尿吗？”
卫思莹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安慰他说：
“傻孩子，别乱想。不过一点皮外伤，马上就能治好。你先闭上眼吧。”
小胖子脸发红，正犹豫要不要脱裤子接受治疗，闻言立马紧闭双目。
“愈！”
轻喝声过后，一抹蓝色流光飞入小胖子胸口消失，接着他整个身体轮廓都隐隐出现光芒，持续几个呼吸后便平复如初。
“好了，可以睁眼了，自己转身过去检查一下。”
言罢，卫思莹也转过身，低头凝望手中项链吊坠，上面镶嵌着一颗散发淡淡蓝光的扁圆形宝石。
她微微一叹，将宝石吊坠重新塞回衣领。
小胖子的惊叹声在身后响起：
“哇，卫老师好厉害！真的完全好了，我又可以尿尿了！”
……
伤情解决，卫思莹正在宿舍前院调查。
显而易见，小青蛇不太可能自己爬进被子里。
围拢人群中，一个薄唇女孩缩着脖子左右张望一阵，没发现什么后，奋力举手道：
“卫老师，我知道，肯定是吴妙妙干的，咱们内城启蒙院就数她最野蛮了！”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这不是沙小蝶吗？上次被吓哭，回家修养才多久，又开始惹那个家伙，啧啧。”
“上次‘兜里鼠’，这次是‘被中蛇’， 哈哈，不知道接下来又有什么花样。”
卫思莹听到议论，也想起前阵子发生的事件。
好像是沙小蝶在课上说一个男同学是傻子，结果第二天，一只活老鼠便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衣兜里。
沙小蝶摸出老鼠后直接被吓哭，之后更是精神憔悴，甚至不敢穿有兜的衣服，只好回家去修养，七八天后才回来。
因为事出有因，也没造成严重后果，作为“兜里鼠”事件的罪魁祸首，吴妙妙并没有受到实质惩罚，只是被简单训诫了事。
而这次“被中蛇”事件，还没直接证据指向她，卫思莹犹豫要不要找吴妙妙问话。
这时一个方脸男孩举手：
“卫老师，我才想起来，今天天没亮，我去厕所回来，在走廊看到一个女生拿着大串钥匙和一个小布袋。看到我，她说在奉命巡查走廊的卫生状况，让我速速回房，不要影响她工作。我就赶忙回去了。现在想起来才感觉不对劲。”
男孩正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忽然余光里瞥见个熟悉身影，他眼睛一睁，指着不远处的某人，急忙道：
“就是她！”
众人循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齐耳短发小女孩拉着一个男孩，正要悄悄跨步迈出院门，显然是准备逃跑呢。
“吴妙妙！”
……
训诫室内，面对两个孩子，卫思莹有点头痛。
毕竟自己刚上任，还不知如何跟这种问题学生打交道。
偏偏今天不是讲学日，院长和其他几位老师都不在，只好自己尝试处理。
看着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还在时不时转动，心虚了吧？还是在想什么鬼点子呢？
嘴唇微嘟着，不情愿来这里？还是在找接下来的说辞呢？
即便只叫她一人进来，她还是坚持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男孩，两人的手像是粘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男孩比她矮一点，这是她弟弟吗？感觉有点奇怪。
卫思莹莫名对这个小女孩生不起气来，不过还是学着印象中的院长，故意板起脸，说道：
“吴妙妙同学，文山同学被蛇咬伤了，你知道吗？”
吴妙妙略显心虚，暗中吐了下舌头，小声道：
“卫老师，这次是我不对。我只想吓一吓小胖子，谁知他会被咬啊，小青鳞蛇一般不咬人的。”
虽然面容冷峻，但卫思莹声音中仍蕴含一丝柔和：
“那你和老师说一说，为什么要捉弄文山。”
说起这个，吴妙妙好像很委屈，声音也大了几分：
“那小胖子说我哥哥是傻子。我哥哥才不是傻子！我哥哥是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也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只是……他只是最近不爱说话了。我不准他们说我哥哥坏话！”
一说起哥哥，吴妙妙情绪有些激动。
卫思莹赶忙温言安抚，同时，也对旁边男孩好奇起来。
在他们谈话之时，他视线总是转向说话一方，专注而认真，像是个学堂上乖乖听讲的好学生，丝毫看不出哪里像“傻子”。
另外，他看向吴妙妙的目光格外柔和。
其他时候，男孩面无表情，瞳孔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目光转向他，卫思莹轻声问道：
“同学你好，你是吴妙妙的哥哥吧，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向她看过来，却没有言语，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卫思莹刚要再说些什么，吴妙妙赶忙打断：
“吴回，卫老师，我哥哥叫吴回。您有什么话都和我说吧！”
女孩语声急切，目露恳求之色。
那一刻，卫思莹心头一软，想到刚刚那句“他只是最近不爱说话了”，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不久前，吴回可能还没有出现问题，但现在，他虽然表面看来正常，却连言语交流都无法进行了。
女孩可能不想承认哥哥已经变成了“傻子”。
卫思莹没再多问，索性和她说回正题。
吴妙妙也知道自己险些闯祸，答应向小胖子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捉弄同学。
不过，她偷偷加了一个前提：在没有人诋毁哥哥的情况下。
随后，卫思莹还想再劝劝，她握住小女孩的另一只手，发觉不如意想中柔滑，反倒有些粗糙，于是她问道：
“吴妙妙，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学习，却偏偏学抓蛇虫鼠蚁？看看，你的小手都不光滑了。”
吴妙妙挺起小胸膛，自豪地说：
“都是我哥哥教我的，我哥哥厉害吧？嘿嘿。”
发觉对方会错了意，卫思莹有些哭笑不得，便直接道：
“妙妙啊，你是个女孩子，不能学这些东西。而且，那些蛇啊鼠啊之类的，老师都怕，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吴妙妙微微歪头，睁着大眼睛望向卫老师，疑惑问道：
“不怕呀，为什么要怕？饿的时候，可以用来吃啊。”
窗外，乌云刚刚散去，晨光洒进，映在小女孩纯真的脸庞上。
“用……用来吃？”
卫思莹嗓音略微干涩，这是她从未料想到的回答。
记得院长说过，之前送上届学员去觉醒星叶石，归途山路中捡到好似野人的一对兄妹，于是将他们带回来成为新一届学员，想来便是这二人。
原来他们一直在山中艰难生活，卫思莹此刻终于理解小女孩的行为言语，也有点莫名心疼，眼眶竟微微泛红。
刚才光线略暗，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曾仔细打量这两个孩子。
他们露出的皮肤微黑，还有些粗糙。身上都穿着新发放的红白底色院服。
可能考虑到要长身体，院服大了一号，更显他们身材瘦小。
院服领口较大，露着一点里面磨出毛边的粗糙衣物。
鞋子洗得干干净净，但也很是破旧。
相比其他家境优渥的孩子，两兄妹衣着委实寒酸，不过他们气质却极为出众，一个幽深宁静，一个伶俐脱俗，还都带着一丝野性。
两人容貌同样不俗，若再养得白嫩些，必是一对金童玉女。
卫思莹正发呆，见吴妙妙被自己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没继续刚才话题，而是问道：
“妙妙，是院长把你们带回来的吧？”
“嗯，院长爷爷是好人！”
卫思莹看了看吴回，好奇道：
“那之前你一直在照顾你哥哥吗？”
摇摇头，吴妙妙立马否认，
“一直都是哥哥照顾我，哥哥只比我大一点，他却什么都会。哥哥教我取火、找水，教我布置陷阱抓野兽，还教我摘能吃的果子。有好吃的，哥哥都会让我先吃。”
说到这里，她声音逐渐低微，
“都怪我，都怪我，肯定是我吃得多，害哥哥吃不饱，所以他还没我长得高。要是哥哥能吃饱，他那么厉害，绝对不会……不会……呜呜呜……”
吴妙妙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