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点名的陆银莹差点被刚夹起来的菠菜烫到了嘴,天天躲在角落不问世事的人,突然被两双眼睛关注到难免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像坐在学堂角落上课的人突然被点名。被点名的“学生”小声的挤出这句话来,“好像是那样。”
“你看对吧,不过公主当时的模样确实很难让你人家心甘情愿的娶了你。也就有个傻子乐意娶你,你还不乐意。”罗由可的一根胡萝卜被啃得只剩下萝卜头。
傻子?金沐心有些恍惚,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祁予安的吗?
只见罗由可将手上的萝卜头随手往苏员外家狗狗阿黄面前一扔……扔偏了,砸到了……
“呀,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闲话。”
罗赫默黑着脸对着面前三位谈笑风生的女子,也不怕失了自己的风度:“罗!由!可!”
熟悉的强调,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场景又要再次浮现。罗由可见大事不妙,立马端起锅躲到了金沐心的身后,“公主救命!”
气不打一出来的罗赫默指着金沐心身后的人,佯装温柔的说道,“由可,过来,兄长只是有事要问你。来来来~”
“我不,我才不信你的话,上次你抓到我,不还是把我揍了一顿,你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
随即,这三人又形成了老鹰抓小鸡的局势。
“心儿~”
何晚周在宴桌上行礼敬酒之时刚巧看见不远处正被左右夹击的金沐心。一声呼唤才得以打破如此局面。
“罗家公子小姐这是在与心儿玩闹呢?方才宴桌上出了一盘新菜,罗家小姐应当喜欢。”
罗由可见势立马接上话,“啊,我知道我知道,我要去吃,我可就等着这盘菜呢。二哥你要在这涮火锅,你就在这哈。”
罗由可这个人,本来就是有台阶就下,有契机就抓住的人。况且,刚刚看何晚周盯着二哥哥的眼神,绝对是带着敌意的。难道自己方才说的话,驸马也听到了?想着想着便怀着懊悔之心轻打着自己的嘴巴,下次再也不多说话了,这张嘴真是管不住。
一边懊悔一边念叨的罗由可装上了一个宽宽大大的胸膛,“兄长!”
顺着罗由可的声音,金沐心捕捉到了一个人,一身精致的藏蓝色衣衫,腰间佩戴着并不协调整体的香囊,香囊陈旧但又干净,仿佛能看到它的故事感以及佩戴之人的怜惜之感。此人的眉眼与罗赫默极其相像,以罗由可对他的称呼,这应当就是罗家久经商场的大公子——罗幽行。
“三妹与二弟可莫要在公主的婚宴上胡闹,若是惹了公主不高兴,我们罗家可是担待不起的。”罗赫默与罗由可好似极其服从他们的这个兄长,一改方才的嘴脸,如今倒是一副乖孩子的模样。这么看来这个罗幽行也是有些手段的,竟然能把两个如此跳脱的人治的服服帖帖的。
两兄妹迫于兄长的压力,乖乖应了声便溜去宴席上了,借口就是去尝尝那新菜式。
“你是?”
何晚周的脑海里浮现出与公主进宫找太子要说法时,从大殿台阶处遇到的那个盯着三皇子。妃的人。果不其然,斥责走了罗家二公子和三小姐后,罗幽行的目光落在了默默待在角落的陆银莹的身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目光并不纯粹,并且明显的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回过神反应过来接收到了驸马问候的罗幽行,露出恭敬而又谦逊的笑容:“在下罗家大公子罗幽行,恭喜驸马与公主大婚,在下也曾与公主驸马有过一面之缘,两位当真是极其般配。果然只有驸马如此的俊朗面容才能入得了公主的眼,我家那二弟是修不来这个福分的。”
也不知道金泽轩那家伙有什么好宝贝他这个妹妹的,正事上优柔寡断,涉及她的倒是独断专行,目的性极强。想起方才在酒桌上见到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公主府的男主角,言语中无不是让这些达官显贵们对公主多加照顾。虽说权宜之计娶了柳家女,但是这表面功夫也该做做吧,留人家一人在宫中等着,着实有些欠妥,不过考虑到柳家如今有个罪臣的身份,他这么做倒是让朝中其他大臣松懈了下来,朝中也少了许多争执的声音。
“幸会,在金湘国的几个月来早也有些听到罗家大公子的名号,今日所见果然非同一般,毕竟能把罗家如此壮大,也多亏了罗公子在商界的拼搏。”何晚周见方才罗幽行不停地打量着金沐心,本能的将金沐心护在身后,就像那次在阶梯的遇见,也是本能的想把牵着金沐心的手拉的更紧一些。他觉得这个罗家大公子并不简单。“大公子既然今日赏脸来此,那就好吃好喝,我与心儿要一同与母后敬酒,就先行一步了。”
罗幽行微微俯首表示同意后,便朝着陆银莹的方向走去了。
陆银莹见到朝自己走来的人,并不意外,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总是时不时地徘徊着这个人,便继续悠然地继续投喂着自己。
“银~”罗幽行一改平日听着严肃而又带着玩味的语气,拿出了一直别在身后的右手,“给你拿了些许好看的糕点。”
陆银莹接过他手中装着糕点的小碟子,“谢罗家公子。”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虽说不刻意避讳,但也不代表要坦然接触,他们并不是朋友。
“你在躲我?”
“罗公子说笑了,男女有别,本就应当少走动些。”
罗幽行想要伸手留下她,但她仿佛是知晓他的下一步动作,自然地避开了这套动作。
周围也不乏有吃瓜群众,当年罗家公子与三皇子妃的故事也是传遍整个皇城的,当年两个人可是情深意切,最终一拍两散的结局也是大家想不到的。
金沐心坐在餐桌上显得有些拘谨,何晚周倒是一改平日之风,显得游刃有余,也有可能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催使何晚周成了金沐心眼中的“社交达人”。
“想当年陆银莹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惜的是早早与罗家大公子定了终身,他们可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这老家伙喝了酒倒是敢直呼三皇子妃的名讳,可怕是喝糊涂了。”
“谁喝糊涂了,你才糊涂,陆家不过是如今攀上了三皇子,不然以她没落家族的庶出丫头,有什么资格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尊重。如此之大的宴席,还是依旧只敢待在角落里,从小就上不了多大的场面。”说着又猛喝了一口颤颤巍巍的端在手上的酒,继续说道,“早些时候陆家还未没落,上学堂时不知怎得勾搭上了盛极一时的罗家大公子,大公子当年也是心思单纯,受不了姑娘家家的柔柔弱弱的小伎俩就把自己的感情给搭上去了。你看看后来还不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罗公子甩了,转头奔向了有权有势的三皇子。”
“罗员外你可少说点吧,公主驸马都在此,你可别再口无遮拦了。”说着,这人就生拉硬拽的把他口中的这个喝多了话多的罗员外给拖了下去,要知道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乱子的。
金沐心没想到陆银莹竟然有如此故事,虽说是片面之谈,但从他口中所言看来,陆银莹这样不敢与人接触的性格倒是有了道理,她可能也是跟原主一样,从小受到他人的编排,在这种狗见了都叫两句的情景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也依旧免不了背地里的数落与唾弃。
有的人生来高贵,有的人自降生以来就是低贱的,无论你再怎么往上爬,你在他们眼中依旧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卑微易于掌控。
宴席即将结束之时,何晚周需要将宾客们以礼相送,而金沐心则要提前去重新换上那一身嫁衣。路过祁院门口之时,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小声抽泣,不仔细听来是注意不到的。顺着声音的方向,金沐心来到了一座假山前,从石缝中隐约看见了淡黄色的绸缎,今日宴席上不乏有如此颜色的衣裳,但是料子如此清透有垂坠感的也就只有三皇子妃了。
陆银莹现在就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猫咪,蜷缩在小小的假山之下,低着头小声哭泣着。她其实早已习惯这样受人置喙的生活,只是之前每次总有身侧之人的维护,今日三皇子临时有紧急要事前往边塞,失了庇护的陆银莹就像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猫。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交个三两好友,只不过是每个接近她的人,要么是自家夫君需要三皇子提拔,要么是自己想要嫁给三皇子享受荣华。在成为三皇子妃前就更加不用说了,她这样卑贱的身份,谁家小姐愿意结交,就算是佯装结交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上学堂跟在后头提书袋的丫头罢了。
“三皇子妃?”
金沐心试探性地从假山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道,“你在干嘛呢呀~”
见对方没有理睬只是收住了哭泣声,在金沐心看来这就代表并没有受到排斥。既然没有排斥,金沐心就xiu的坐到了陆银莹的身侧,继续用看似搞怪的语气说道,“三皇子妃不喜,难道是因为三皇子今日有事未能陪你来此吗?”
陆银莹摇了摇头,不语。
“那是今日饭菜不和胃口?”
陆银莹依旧摇了摇头。
“难道是因为餐桌上那些人……”可她不是在池边涮火锅么,难道当时也在那一桌旁?
金沐心话音未落,陆银莹就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哇呜呜……”
这一哭可把金沐心吓了一跳,不知道的人会不会以为是她欺负了她三嫂嫂啊。
陆银莹一边哭,一边拿起刚刚藏在裙摆下的酒,大口喝着。
这可把金沐心看呆了,好家伙,三皇子妃原来喝酒这么猛地吗?在宴席里倒是滴酒不沾私下里????震惊。
“他们凭什么那么说我,我做错了什么?庶出也不是我想的,为什么生来就低人一等?”说着又猛喝了一口,被辣的眉头紧皱,“他罗幽行负的我,我凭什么让人置喙,是他在家族威望与我只见选择了家族,现在又凭什么让我来承担后果。怎么样都是我的错,舍弃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投向那个爱自己的人,有错吗?口口声声说的逼不得已,在赚的盆满钵满之时再回头诉说着深情,他到底在演给谁看啊!”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金沐心脱口而出。
陆银莹立马应和道,“对!就是如此!比草j……比草……”
酒壶掉落的声音在突然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秋天的晚风说不上是温暖还是寂寥轻轻地扫在她喝的醉醺醺的脸颊。晕睡着的人嘴里还在嘟囔着,好像依旧在埋怨这世道的不公,人心的难以捉摸。爱是会撒谎的,因为附着在了一个复杂的高级生物身上。
临怜等了许久也未见自己家的主子,寻到假山时见到的是两位夫人略显狼狈的姿态。金沐心吩咐临怜将三皇子妃安置下来,便赶紧回房收拾被那喝醉女子糟蹋了的衣裳。说来还好是换在了嫁衣,不然明日一早,金沐心必然是要去找这失态了的三皇子妃索要赔偿的,毕竟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亲嫂嫂就更要了。
换好衣裳的金沐心正乖乖坐在床边等待着何晚周,一想到何晚周今日在微醺状态下的样子,金沐心的心就嘭嘭地小鹿乱撞,真的好可爱啊!
一想到何晚周白皙的皮肤伴着微微的红晕,修长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环在怀中,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嘴角略带微笑游刃有余地应对宴桌上的客人时的样子,金沐心就忍不住地“噗呲”地笑了出来,害怕自己如意郎君进来见到自己这副模样,立马忍笑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等了许久未见驸马,却等来了房外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呼喊声。
“快来人啊,苏家员外,苏家员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