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一天，林意泽回到了C城。
偌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
在修理草坪的管家最先注意到，忙迈着小步跑过来，毕恭毕敬，“二少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派车去接您。”
刘管家在林家工作很多年了，还是当初母亲挑选的，林意泽对他是尊敬，“不用那么麻烦。”
刘管家在他前面带路，嘴里一一汇报，“房间我派人每天给你打扫着，您随时住。林总在书房里，大少爷在公司尚未回来。”
林意泽淡淡颔首。
刘管家为他沏好茶，“我上楼去给林总知会一声您回来了？”
虽是询问，刘管家已经起身朝楼上走去。
林意泽并未阻止，慢悠悠地品尝着手里的茶。
片刻，二楼的书房门打开，林佑山走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他坐下，起了个话头。
林意泽放下杯子，“怎么？今天回来碍着你眼了？”
开口话里便是带着刺。
林佑山无奈地望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会我打个电话让清尘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他继续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父子俩性格倒是都一样，刘管家站在一旁是干着急。
傍晚，林清尘从公司回来，终于让滞凝的空气流动起来。
饭桌上，林清尘主动挑起话题，“阿泽在A城的公司怎么样？”
林意泽和他还是交流的，“挺好的。”
林佑山适时接话，“有什么问题来找我，爸爸在A城的人脉还是有的。”
回答的是只有碗筷的声音。
林清尘故意说道：“你这个父亲怎么一直关心自己的小儿子，有事没事拐弯抹角地留意着A城的动向，你大儿子的死活管不管了？”
这话是说给林意泽听的，表明父亲很在意你。
林意泽的夹菜的一顿，稍后正常。显然不知道有这事。
林佑山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林清尘的盘子里，“你们兄弟俩我一视同仁。”又夹了一块放到了林意泽的盘子里，动作小心翼翼。
林意泽转移话题，“最近公司很忙吗？”
林清尘放下筷子，“公司要实行新举措，董事会那帮老古董天天这反对那反对的，我天天对着他们头都大了。”
林佑山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公司的事大多已不再插手，“改革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
林清尘看向对面的人，“你干脆回来帮我算了，”
这个提议不错，林佑山眼里带着赞许。
林意泽声音不咸不淡，阐述事实，“我对那些没兴趣。”
这句是实话，林佑山是靠搞电器发家的，在国产电器里名气数一数二，只是和林意泽所学有些背离。
林清尘又聊起其他的，气氛全靠他来活跃。
一顿饭下来，在公司呼风唤雨的林总抹了把汗，平时在公司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可能在很久不回来的家休息的原因，林意泽晚上竟然又再次梦到了母亲离世那天，她与林佑山争吵，留下的跑出去的身影。已是初三的他忙坐上车追赶，路过一堆人群里，他挤上前去。画面一转是从手术室里出来冲他们摇头的医生。
零碎的片段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组成梦魇的碎片。
第二天清早，父子仨人穿戴好黑色西装，朝C城的西山墓园驶去。
后座上，林意泽半阖眼，周身的气压比以往每年都低。
车停下，林意泽稍稍整理好精神，下车。
林母的墓碑建在墓园的最上方，那里最宽敞，安静，林母不喜欢吵闹声。
墓碑的女人尚年轻，最是风华正韵时刻，却被时间定格在这一瞬，止步不前。
这么多年过去，林意泽记忆里的模样也只是模糊大概，唯有一点，她永远年轻。
林意泽摘下墨镜，露出带着红血丝的眼睛，轻轻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打算让自己的母亲好好看看如今他的模样。
林清尘蹲在一旁为她擦拭着墓碑，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不过没人听清。
祭奠完，一旁始终安静的林佑山开口，声音里带着嘶哑，“你们俩先走，我和你们母亲单独说会话。”
林意泽凝视了他片刻，转身离开。
下山比上山轻松很多，兄弟俩一前一后走着，清晨的温度很低，尤其是西山这边，脚边的草叶都盛着露水。
林意泽轻轻拢了拢身上轻薄的西装，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太阳穴微微发着疼，连着眼眶也是。
林清尘察觉到他的动作，带着兄长的数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穿厚一点。”
林意泽缄默不语，过了一会，“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林清尘惊讶看他，“这么着急？不多待两天？”
林意泽脸上没有表情，“嗯。”
林清尘移开目光，语气轻松，“好，A城是个好地方既然你喜欢那里，就待在那里，家里有我这个哥哥在。”
林意泽望向他。
林清尘和他对视，眼里忽然带着狡黠，话音一转，“我知道，那里有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林意泽顿了顿，没说话。
“你到这个年龄了，是该交个女朋友了，刚才我都向咱妈汇报过了，我说阿泽这个不孝子，为了追女孩子，都跑到A城常住了。”
“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啊，女孩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意泽先前走去，“你是查户口的吗？”
林清尘戴上墨镜，快步走过，装作不经意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看你小气的。”
揉完他就跑，像小时候一样。
“你幼不幼稚？”林意泽无奈地看向前面那个背影，就这还是知名电器林氏企业的总裁呢。
等待林佑山下山，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一阵风吹过，太阳冒了出来，空气有了些暖意。
林意泽看到了以往没有看到的，林佑山发红的眼眶，这些是装不出来的。
林意泽突然想到这些年他也没有结婚，这些年他只顾埋怨着他那天母亲吵架，导致灾难发生。可能漫长的岁月中，有些人也在独自守候。
这次他主动为他打开了车门，林佑山嘴角带了些笑。
坐进车内，他开口道：“天气逐渐冷了，多穿点衣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