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被金复领着进了角宫。
他特地在颈间围了一圈毛领,把昨夜疯狂的印记尽数掩去,头发依旧梳的一丝不苟,缀上了铃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宫远徵得到宫尚角的传唤时,怔愣片刻,随即步履匆匆就走向了角宫的书房。
刚进门,他便感觉到不对劲。
往日进门,十之八九,哥哥都会煮着茶水等他过来落座,再打趣他几句。
可今日,实在冷清。
“远徵弟弟,你来了。”见他进门,宫尚角沉静地看向他。
他的眼睛无风无波,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如若直视久了,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哥哥唤我前来可有要事?”宫远徵掀袍坐下,看起来依旧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宫尚角扯起一个笑,似是打趣似是试探:“无事,便不可唤你前来了吗?”
宫远徵干笑了两声,垂眸掩下不安的情绪。
他对上官浅的爱慕已在哥哥面前挑明,但此次计划却不想让哥哥知晓……
“哥哥哪里的话,只要你唤我,无论何时,我都会在。”
宫尚角轻笑出声,笑音落下,室内寂静无声,透着些许尴尬。
“远徵弟弟,到了年纪,应当择妻了。”宫尚角淡淡道。
宫远徵的惊了一瞬,旋即又恢复正常,他抬眸去看宫尚角,眼睛里都是拒绝:“哥哥,我还年轻,况且无锋尚且未灭,哪有心思成婚?”
宫尚角似乎对他的推辞早有预料,紧接着开口:“娶妻不会耽误这些。”
宫远徵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攥紧拳头,说道:“哥哥,我不愿意。”
听他这句后,宫尚角似笑非笑:“哦?为何不愿?”
你明明知道。宫远徵想说。
可他又开不了口,只得慢慢垂下头,却不防宫尚角迅速出手,扯开了他的毛领。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尤其是兄弟之间。
密密麻麻的吻痕映入眼帘,两人齐齐愣住了。
宫尚角的唇色苍白,手中的毛领滑落至地,直起的脊背忍不住弯了下去。
他眼中泛着怒意,深吸两口气,将想动手的欲望扼制在身体里。
那攥到发白的指节还是出卖了他,他颤着声音竟显得有几分咬牙切齿。
“第几次了?”
你们背着我,几次了?
宫远徵嗫嚅着开口,红霞攀上耳根,带着几分局促:“两次。”
这下倒有做弟弟的乖觉了,宫尚角气笑。
压抑下心头的怒火,他还是打算问正事。
倘若上官浅在这里定会感叹,宫二不愧是宫家最能忍的男人。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没有疾风暴雨般的质问,宫远徵有些意外,但随即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装傻充愣。
“我不知……”
宫尚角听他还欲掩饰,才压下去的怒气不觉直冲脑门,他呵斥道:“你知道!”
斩钉截铁,不留他辩驳的余地。
宫远徵一向知道哥哥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他的手段算不得高明,只抱着能瞒一时是一时的心态。
“哥哥,你错了。姐姐她有自己的主意,她不会甘愿被束着手脚,做一个只能居于后宅的执刃夫人的。”
宫远徵有些着急,口不择言。
上官浅有自己的打算,他向来是知道的,然而哥哥这些天的所做所为都在告诉他,他的哥哥做不了一个好丈夫。
哥哥既然做不了,他有何不可?
只要把姐姐从他的手里放出来,哪怕不择手段,他会倾尽所有给她她想要的,他会比他的哥哥做得更好。
“所以,你便与她在我眼下……”话不说完,各自留下半分颜面。
宫尚角气极,他起身拽起宫远徵与他对峙。
少年长得很快,已经与他相差无几了,这就意味着,往后,他不能再俯视他的弟弟,应当平视他了。
“远徵,你这样会害了她的。”宫尚角还是在劝他开口。
“哥哥,姐姐比你我想象得要厉害。”宫远徵还是不肯,继续反驳他。
宫尚角攥住他胳膊的手微微发紧,显然是在忍耐。
忽而,他笑了一声,莫名的诡异。
“远徵,你的心思真不浅。”
“你放她离去,是打着我身为执刃,一辈子出不了宫门的主意吧?”
“日后,她在外,你可以常常出宫门去与她相聚。如此,既伤不了兄弟之情,也可与她双宿双栖,对否?”
宫远徵抿着双唇,不敢直视他的哥哥。
眼看心事被一层层捅穿,肮脏的隐秘的想法被大剌剌地摆在自己最敬爱的哥哥面前,他有些不堪承受。
瞧着宫远徵的表情,宫尚角心中五味杂陈。
他恨,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竟然算计到他的头上;他怨,上官浅和他串通一气,不辞而别;他悲,自己果真得不到她的信任……
他面色阴沉,斥责他:“远徵弟弟,你这是背德,你知道吗?”
宫远徵被他的话一惊,一瞬之间,仿佛受不了这般逼问,开口反驳他:“可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宫门!”
“她就像是蝴蝶,旧尘山谷里从来没有过,即便误闯进来,终将会离去的。”
宫远徵已是热泪盈眶,他哥哥想要留住她,他又何尝不是。
可与其将蝴蝶装入囚笼静静看着她走向死亡,不如让她翩飞于天地间,带着她的美丽,依旧夺目的绚烂。
宫尚角哑口无言,有些事,他明知不对,可还是要做,他有他的执着。
“浅浅她会死的。”宫尚角冷冷开口。
宫远徵眸光闪烁,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怎么会?”
宫尚角转身,朝门口喊了一声:“来人,备马!”
他向来聪明,宫远徵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上官浅人应当是去了无锋。
“执刃,你不能出宫门。”备马的黄玉侍卫犹豫着开口。
宫门这条规矩,尚未有人打破。
“回来后,我自当去长老院领罚。”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前世便是他放了手,她才会离开他,这一世,无论如何,他要陪在她身侧,哪怕是死……
宫远徵内心揪起,真言草经他改良,用在了司徒红身上,她与无锋的寒鸦壹早已串通好,布下天罗地网,点竹逃不掉的。
他这才放心让上官浅前去。
可看哥哥的神色,他又有些拿不准,如若出了些变故,那他……
想着,便想追上去。
却不料侍卫将他拦在门口:“执刃大人有令,让徵公子待在角宫,不许离去。”
宫远徵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