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5年,希甘希纳区。
汉尼斯脸上带着微醺的酒意,坐在驻防点跟同事们一起说说笑笑,手边摆着几只空酒瓶。
墙内已经和平了一百多年,所以这样的懈怠在士兵们中已经是常态。
汉尼斯从小在希甘希纳区长大,虽说他本身是个没什么责任感的家伙,但对于这片位于最外侧的区域,他还是很关心的。
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跟他打招呼,汉尼斯也用笑脸给予回应,随口拉两句家常,或者说些俏皮话活跃气氛。
他忽然看见远处,几名士兵架着个不大的孩子,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胖护士和医生,都是双手揣兜,一脸不满的样子。
“哎?那是什么?一个小孩被抓回来了?”
汉尼斯看向他的同事们,
“需要制止他们么?”
“话说回来,那个孩子有点陌生啊,是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是这边的人么?”
另一边,三三两两的士兵们坐在木箱子上,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纸牌上,对于汉尼斯的疑问,他们也只是很敷衍地说,
“我知道。”
“今天早上,似乎有个小孩从精神病院逃了出去。”
“大概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孩子吧?”
“真是不识好歹啊,这逃跑不相当于送死么?”
“亏那些医生们还特地把他抓回来。要我说,不抓他回来,直接独吞王政发的补贴,那该多好。”
说起精神病院的所谓补贴,士兵们浑浊中带着些血丝的眼睛里也透出些许贪婪,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
要知道,在他们这偏远的希甘希纳区,最赚钱的除了城墙防护,大概就非孤儿院和精神病院莫属的了。
王政作为墙内仁慈的统治者,特地给他们补贴,按人头计算。
大家心知肚明的是,这些补贴都会被层层盘剥,最后落到这些人头上的,也不过是多一勺稀汤。
不过这些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人是无法过正常生活,被剥夺了公民权的存在。王政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其实是想让这些人死掉而不必自己动手。
效果嘛,也挺不错,一旦到了冬天,就有很多在那里的人冻饿,如果再来一场疾病,就能清空里面至少四成的人。
就连为这些人举行丧葬,也是有油水可捞的。
不管不问就能按月拿钱,这种好事谁不喜欢?
再说了,多的是有权贵喜欢玩一些不一样的。尤其以小孩子的需求更多。
简而言之,这些人是被划分到【就算死了也无人在意】的分类中,相当于随用随丢的消耗品。
汉尼斯皱了皱眉头。
对于这些暗地里的规则,他也不是没有耳闻。
可他也只是一介城墙的士兵,就算知道了,又怎么能跟那些只手遮天的贵族们相提并论呢?
他能做的,也只能对着那个渐渐靠近的少年的脸投以同情的一瞥。
少年虽然被架着过来,眼睛却乱转,像是在随时伺机逃跑。
汉尼斯的心里颤了颤,这可不像是个有精神病的孩子啊?
然后,那少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微微皱眉后,露出了某种豁然开朗的表情。
怎么?他认识自己么?
这样的思绪在汉尼斯的脑海里停留了几下,然而又转瞬即逝。
怎么可能?他虽然喝醉了,但还没醉到那种程度。
这时,汉尼斯身后的士兵们招呼来人,
“兄弟们,过来休息一下,喝点酒吧。”
“正好我们还缺人一起打牌呢。”
押着少年的士兵们完成了任务,表情也不似之前那么急躁,
“行啊,那来玩一局。”
“汉尼斯,你帮我们看好这个小鬼吧?”
汉尼斯是这群人中少有的有责任心的,这群人也知道,自己是太不像话了,甚至都有很多摊贩明目张胆地说他们好吃懒做,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酒囊饭袋。
汉尼斯点了点头,
“嗯,可以。”
他本人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所以并不排斥这种提供“托儿所”般的临时服务。
“小鬼,别乱跑,不然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那名士兵把他放下后,威胁道,
“你再乱来,我们就把你丢下城墙喂那些巨人,知道么?”
汉尼斯听不下去了,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好啦好啦,快去玩牌吧,士兵的休息时间可是很短暂的啊。”
“不要浪费。”
见汉尼斯说得有理,而且他也正好口渴了,于是骂骂咧咧地走到一边,背对着少年坐下,招呼其他人,
“打牌了打牌了,看看我今天手气如何。”
“好不容易出来抓小鬼,回去又是要继续站岗,真是没意思。”
有人调侃了一句,
“就是,在这里再磨蹭一会儿,就该交班了。”
“下班后一起去酒馆里打牌怎么样?”
众人依旧像是以前那样吵嚷起来,说些没营养的话。
汉尼斯这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少年身上。
少年的额发有些长,很明显是没怎么打理过的,像是野草一样疯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的手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身后,麻绳死死地勒紧了皮肤,手边的血管已经成了青紫色。
就算这小孩子罪大恶极,也不用把人绑成这个样子吧?他的那些同事们确实有时太过于粗暴了。
不过,难得的是,这孩子居然一声不吭,是真的能忍痛啊。
然后他看见少年转过身来,踮起脚,看着贴在墙边的什么。
汉尼斯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一副城墙布防图。布防图已经很老了,是上次上面来视察的时候临时贴上的,视察一过大家就把它忘了。
现在它有些残缺,在风中更有些摇摇欲坠。
而少年仔细看着城墙边上贴着的布防图,一副认真的样子,然后转过脸来,
“汉尼斯叔叔,这副缩略图是真的么?街道和房子,有改动过么?”
“比如说有人在本来是路的地方新建了房子,或者说原本规划有路,但是实际上取消了。”
汉尼斯有点惊讶于这个孩子的口齿伶俐,
“嗯,是真的。再说了,不会有什么改动了,墙内的道路和房屋分布已经延续一百多年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改。”
“谢谢你,汉尼斯叔叔。”
少年继续问,
“那,从精神病院,到这里,跑步的话最快要多长时间呢?有没有近道什么的?”
汉尼斯挠了挠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少年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近道的话,顺着河道走是最快的……”
然而他的话却被粗暴地打断了,刚才那名士兵转过身来,手里还攥着一把纸牌,
“汉尼斯,你理那种精神病小鬼做什么?”
“你对他们太好了,这样小鬼们会不尊重大人的。”
“比如那个奇怪的小鬼艾伦,他父亲居然是耶格尔医生。真想像不到,温文尔雅的耶格尔医生,怎么会生出那种小鬼来?”
汉尼斯听见艾伦的名字,忍不住出声辩护,
“喂,说话也收敛一点,耶格尔医生以前可是拯救了我们整座村镇啊。”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
“知道了,耶格尔医生当初救了你老婆对吧?汉尼斯你还真是会报恩,那么照顾艾伦。”
他话锋一转,
“但是啊,你照顾的对象也要分清楚吧?这个精神病小鬼可没办法给你带来一点的好处。”
“加上他精神分裂,说出的话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理他是最好的,相信我。”
其他人看他久久不出牌,催促道,
“别说小鬼了,快点出牌,私人时间讨论公事多没意思啊。”
“也快到时间了吧?再拖延下去会被骂的。”
那个士兵说,
“知道了知道了。”
然而一出牌,就被对方一个王炸压制住了,他索性直接认输,
“算了算了,今天手气不好,不玩了。我把小鬼压回去算是完成工作,你们慢慢玩吧。”
“喂,小鬼,快走!”
输了牌的他,对少年自然是没什么好气。
或者说,他期待少年的反抗,这样自己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他揍一顿了。
汉尼斯心里嘀咕,觉得是不是诊断错了。
然而他一转过身来,却听见少年低声说,
“汉尼斯,巨人会突破城墙的。”
“几年是845年吧?就在今年,或许,就是今天。”
然后,汉尼斯看见了少年刘海下的一只眼眸,那是墨黑色的,仿佛里面藏着深不见底的深渊,
“即使和平了一百多年,但是,这样的和平是否能继续下去,谁都不能打包票。”
汉尼斯一愣,莫名觉得这个精神病少年的话和艾伦的对上了。
现在的少年们,都这么居安思危么?
士兵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粗暴地拉着他走。
汉尼斯忍不住走上前一步,
“等等,也许可以让耶格尔医生给他看看!”
“也许他没病!”
然而士兵却嘻嘻哈哈起来,
“汉尼斯他认真了?!”
“之前那个小鬼还在山丘上发疯呢,我就在现场呢。”
“汉尼斯,不信你去问问艾伦和三笠那两个小鬼,他们可是也亲眼看到了!”
“再说了,那个小鬼还有个妹妹来看他呢,说不定也是个精神病哎~”
有损友举着酒瓶凑过来,一把抓住汉尼斯的肩膀,
“难道是……嘿嘿嘿,汉尼斯,你现在对小男孩有那方面的兴趣?”
“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话当然是调侃,汉尼斯也没有听进去,而是远远望着那个莫名沉默的精神病男孩。
他实在无法就这样简单把少年的话忽略过去。
有同僚递过来酒瓶,
“汉尼斯,再喝一点吧,之前的酒已经醒了吧?”
“喝这个,这个带劲儿,能让你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如果放在往日,汉尼斯是不介意这样一醉方休的。毕竟除了他,还有别的士兵们在巡逻。
但是今天,他拒绝了,
“不了,我继续站岗比较好。”
同僚们耸了耸肩,不太明白汉尼斯今天怎么了。
既然汉尼斯不喝,那这美酒只能让他们独享了。
【【【【】】】】
胳膊被士兵拉扯得有点疼痛,廖沙不敢反抗,只能一路记下自己看到的建筑和路线,以方便自己以后逃跑。
他心里万分庆幸,自己记住了汉尼斯的名字和长相。
不然,酒囊饭袋又特别自傲的城墙士兵们,是不屑于回答他这种小鬼的问题的。
现在的他,至少知道了自己的行走路线,以及在那里可以求助士兵们。
一旦巨人攻进来了,要是连跑路的路线都不知道,那只能等巨人把自己活活吃掉了。
虽说他也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死了他是不是能穿越回去,但他不想浪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活命机会。
转过拐角,眼前出现的是雕花掉漆的大门。
大门后面是草坪和粗壮的大树,一群穿着破旧的麻布服的病人们在里面走着,各个脸上都像是写着“我不正常”几个大字。
廖沙的心情有些紧张起来。
据士兵们说,他有个妹妹。
万一被认出来他不是原装货,或者说,就像是士兵说的,他的妹妹也是个精神病,那就糟糕了。
最要命的是,他的脑子里,一点关于这个妹妹的记忆都没有。
不知道自己装疯卖傻能不能混过去?
廖沙只觉得有点头痛,然后被士兵拉到了门口。
士兵跟门口的警卫打过招呼就走了进去,廖沙想跟着往里面走,却被挡住了,
“你妹妹在那里。”
警卫粗壮的手指指了指大门边不起眼的角落,
“还有,你要是敢再跑的话,直接打断你一条腿。反正王政那边是按人头来给钱的,你有没有腿都没什么区别。”
士兵已经从警卫那里借了一根烟,点着火之后徐徐吐出,皱了皱眉头,
“那小鬼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们抓的这个小鬼,是她哥哥么?还是说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警卫说,
“谁知道。”
“也许又是一个流浪儿,看看她的状况也知道。”
“不过,她确实是拿着阿克曼这个姓氏找过来的。也许是真的呢。”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那两个交谈着的小小身影。
警卫指路的时候,廖沙皱了皱眉头,心说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啊?
再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一身灰扑扑的破衣服,仿佛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小孩。
她光着脚站在树荫里,身形只能用骨瘦如柴几个字来形容。
不仅仅如此,她全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到打结,神情更是游离在外,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廖沙挠了挠头,心说不会是自己被认出来了吧?要知道小孩子都有很敏锐的直觉。
他走近,在女孩面前蹲下,
“那个,我是你的哥哥吧?”
“抱歉,我不太记得我自己的事情了。”
“你要是我妹妹的话,就点点头。”
女孩这才慢慢抬眼,下巴尖而瘦削,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肉,一双蓝莹莹的大眼睛看着他。
眼睛虽然还算漂亮,但里面空洞无神,像是橱窗后的玩偶娃娃。
对他的话也毫无反应。
士兵哼了一声,把酒瓶里的酒喝光,带着醉意说,
“这小孩是个小聋子,你跟她说她大概听不到的。”
“是残次品啊。”
“虽然眼睛似乎还不错,也许一些有钱的变态会喜欢。但是这小身板,说不定还没养起来就死了,那可太不值了。”
“等着被送上的小女孩可不知道有多少呢,”他有点可惜地皱了皱眉头,啧啧几声,
“她还不够格。”
警卫在一边补充说,
“不过,如果你把她卖给院长的话,说不定今天的面包里能多两片肉。”
在精神病院呆久了,他这样的人早就对一切残酷麻木了,所以对这个瘦弱的女孩他只当是个货物,当然没什么怜悯。
廖沙没说话,他只是又问了一遍,
“你跟我走么?”
说着,手舞足蹈地想要把意思表达出来。
这一句,女孩似乎听懂了,眼瞳深处的某种东西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廖沙还是半跪在那里,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动着。
远处,平静的天空忽然一阵黄色的闪电闪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城墙外面爆炸开来。
一种诡异的气氛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内心。
发生什么事情了?
警卫嘴里的烟也掉了出来,看向闪电发生的方向,
“怎么回事?”
他看向一边的士兵,士兵已经带着醉意睡着了。
“真是靠不住的家伙!”
警卫哼了一声,然后发现刚才还在的两个小家伙现在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截绳索,显然是小鬼趁着自己没注意解开的。
他露出有点愤怒的表情,咬着牙说,
“臭小鬼!等抓他回来一定要把他的两只手都砍……”
彭!!!!
巨大的重物砸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怒骂,巨大的圆弧状的阴影缓缓笼罩在整座精神病院之上。
怎么会?现在可不到太阳落下的时间啊?
他缓缓抬头,只看见头顶上,巨大的巨人的脸正看着他,巨大的蒸汽从他的毛孔中泄露出来。
他的表情变成了惊恐,整个人仿佛石化在当场。
怎么会?巨人,袭来了!!!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去推喝的烂醉的士兵,
“喂,醒醒!巨人,巨人来了!”
那士兵却烂醉如泥,自己都起不来,听到他的话更是呵呵了两声,
“别闹,睡觉呢!”
“你在说什么啊?快起来工作!无能的废物!”
警卫太过于惊恐,以至于连自己都把自己骂了都不知道。
精神病院里,原本在安静散步的病人们,此时也是一团糟。
有的在狂笑,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让他觉得那么好笑,有的跪在地上流泪号哭,大喊什么末日到了,有人开始互相打架,还有的人只是呆呆的坐着看着墙壁。
地面上传来巨大的震动声,他这么巨大肥胖的身躯,居然被震得摔倒了。
等他再爬起来,就看见原本平静的草坪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巨石。
石头下面到处都是血迹,还有飞溅起来的人体肢体挂在树上,微微摇晃着。
在警卫看来,这无疑是犹如地狱绘卷一般的场景。
一转身,他看见一头无脑巨人对他狞笑起来。
希甘希纳区,被攻破了!
主干道上,其他的人们还在怔愣着,甚至不自觉地聚集起来,走向响声的方向的时候,廖沙已经背着白捡的妹妹狂奔在河道旁边了。
没办法,他作为小孩,体力本来就有限,更别说现在背着个人,那就更加吃力了。
虽然妹妹也不重,但是对小孩子而言,周围的一切都很高很大很重。大人能轻易提起的重物,小孩子可能用了吃奶的力气都办不到。
他是没心情去欣赏破墙名场面了,他可丝毫没有主角光环,外挂什么的更别提了。
连个系统都没有。
现在重要的是逃出去。
他一路狂奔,背后很远的地方,已经传来了惨叫声和悲鸣声,还有人在大声喊,
“巨人进来了!!!”
他连忙嘱咐道,
“别往后面看!”
亲眼看着巨人吃人什么的,可是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的。
背上的女孩果然不动了,廖沙有点欣慰,这小拖油瓶还算听话。
在这一片混乱中,他带着妹妹终于成功上了码头,坐上了船。
带着妹妹找了个角落坐下,他问,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背上的女孩不说话,廖沙有点怀疑她是不是也不会说话。
然后他后知后觉,
“忘了你听不见了,抱歉。”
然而,这时女孩说话了,一字一顿,
“没有,名字。”
廖沙很想问咱爸咱妈没给你名字么?然后他又想到自己根本也没有父母的记忆。
再说了,自己一个冒牌货,多说多错。
“那你叫雷娜塔,我以后也叫你雷娜塔。”
“我叫廖沙。”
廖沙自我介绍地说,
“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对吧?”
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能找过来。
“那两个带你来的人呢?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女孩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廖沙抚额,
“不,他们大概已经被吃了吧?”
他看向雷娜塔,
“那,你有家么?有家的话我送你回去。”
“任何能回去的地方,有么?”
“还是说,你要跟我呆在一起?”
远处的房屋已然成为了火海和战场,巨人们成群结队地进来,抓着人就吃。
女孩抱住了他的腿,像是某种回答。
【【【【【【】】】】】】
黄昏,屋子里传来了清脆而有节奏的钟声。
白色如云朵的枕头上,她睁开了眼睛,眼眸如纯净的海水。
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她起身下床,走向摆在一边的全身镜。
白色的睡裙被脱了下来,搭在一边。
她躬身,把最后一件衣服也脱了下来,然后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双手抱着肩膀,侧过身来。
眼神在镜中的肌肤上流淌,掠过脸部,修长的天鹅颈,稍微显得单薄的背脊,以及修长的腿部线条。
自从进入青春期之后,她的身体仿佛苏醒了过来,有如一棵新生的小树一样长出嫩芽,抽出叶子,碧绿的颜色在阳光中颤抖,晚上的时候,腿部有时会隐隐作痛,那是生长过快,以至于有些缺钙的迹象。
她吃下比平时分量更多的食物,感受着食物转化的能量疯狂地填充着身体,于是她的肌肤润泽了起来,平板单薄的身体也像是水蜜桃似地圆润了起来。
而在所有的这个时期,细心照顾着她身体的,都是哥哥。
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喜和期待,仿佛在见证一朵花的盛开。
她换了个姿势,放下了手臂,努力挺直身体,春山般的曲线完全显露。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副血肉之躯可以说是上帝近乎完美的造物。
其他女孩细心地搭配衣服,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弥补自己身材上的不足。
腿不好看的,就用长裙来搭配。肩膀太单薄的,就用垫肩来让自己显得有气势。
在她这里,所有的装饰都失去了价值。
她不需要任何东西给自己增添光彩,只是瞥一眼那朦胧的曲线,其实就够人血脉喷张,浮想联翩了。
在那墨绿色披风之下的,藏着的到底是怎样的风光,还无人有缘得见。
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吸引力,她知道当自己出现在年轻的士兵们面前,大家的神色都会不自觉地变得紧张,仿佛有电流穿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觉得无所适从。
她捡起衣服,套在了身上,侧脸显出些许忧郁。
可是,她最想要的欣赏的目光,并不来自他们中的任何人。
而她期待的那个人,看到她的大腿,只会想着腿要保暖,然后一撩毯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如木乃伊。
她一只手摸着镜子,看着自己柔嫩如婴儿的脸颊,歪了歪头,
“我不漂亮吗?”
半晌,她垂了垂眼睛,然后看向放在床底下的某个木箱子。
然而她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三笠在做饭,阿尼则在旁边看着学习厨艺。
“哥哥呢?不是该吃饭了么?”
她甚至不必检查下房间,就知道廖沙不在。
她就是有这种天生的敏感度,能察觉到廖沙的气息。
“他临时被叫走了。”
【【【【【【】】】】】】
此时此刻,廖沙却少有地阴沉着脸坐在某个高级酒馆的包间里。
面前坐着的,赫然是两个不速之客。
【求几杯啵啵奶茶补充营养,雷娜塔要的!(鲤鱼留)
雷娜塔: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被鲤鱼胁迫的!!大家不要上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