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秧瞧了一眼,情况并不乐观。
杨阳站在一旁紧张的搓着手。
“杨阳,这是谁?”
女人虚弱的睁开眼,对陌生人带有几分警惕。
杨阳凑到女人身边坐下:“他们把我的草药都买了,他们是好人,这个姐姐是医生,她说可以帮你看看。”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会看什么,别欺负我家杨阳是个孩子就骗他。”
女人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秧。
眸底的希望之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怎么会有医生来治她们这些穷人。
他们的命,得了这样难缠的病,注定了是要等死的。
她不怕死,只是怕杨阳还小,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生存不下去。
苏秧在女人的脸上看出了母亲身上同样的哀戚。
当年母亲赴死,从未担心过自身的安慰,心里记挂着的,是年幼的她。
“我不收钱,也不骗小孩,这孩子手上的草药成色很好,我要你们以后所有的草药都送到我家。”
苏秧说的诚恳,女人目光闪了闪,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看两人的面相,倒不像是坏人。
只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有多厉害?
她的病可是很多医生都看了,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既然人家好心,瞧瞧就瞧瞧吧,她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
苏秧让厉宴琛带着杨阳出去避嫌。
她给杨阳的妈妈仔细瞧起了病。
杨阳总是担忧的往屋里看去,为了掩饰心底的慌张,随意的捡起路边的石头往水里丢去。
厉宴琛冷眸凝了凝,冷冷的嗓音跟杨阳聊了起来。
“你不读书吗?”
“……”
杨阳沉默了。
扬起的手缓缓放下来,手中的石头也掉了下去。
转身看向厉宴琛,他脸上有这出年纪的成熟,轻声说道:“叔叔,我见过你,在那边。”
杨阳指了指前方公路的拐角处。
厉宴琛眸底颤了颤,平静的内心被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他出车祸的地方。
杨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碎片,说道:“那个姐姐愿意给我妈妈看病,我很感激,我知道我的钱不够,这个东西是你车祸的时候,我在那边草丛捡到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用。”
厉宴琛颤抖着手,接过了杨阳手中的黑色芯片。
那是他车子的行车记录仪内存卡。
老K说,调查的时候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被人拿走了。
没想到竟是随意的丢弃在车祸现场周边。
手指紧紧地攥着内存卡,指尖在掌心掐出痕迹来也没有知觉。
沉默半晌,厉宴琛才开口道:“谢谢。”
他生平第一次真心的感谢一个人,语气也柔和了些。
杨阳本来有些怕他,现在突然就不怕了。
“不用谢,我妈妈说了,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占别人便宜,这是应该做的。”
“你妈妈把你教育的很好。”
说话间,厉宴琛眸底闪过羡慕之色。
他和大哥小时候也是这样单纯,一直到他们被培养成了争权夺利的机器,再看过往,好像钱也没有那么重要。
杨阳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看似很辛苦,实际上很多人都渴望得到这样平凡的幸福。
苏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杨阳立刻上前,踌躇不安的拧巴着手指。
“你妈妈没什么事,我教你认识几样药,以后每天给你妈妈按时用药,一个月左右应该是可以康复的。”
“真的吗?”
杨阳灰暗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满眼希冀的仰望着苏秧,夹带了几分怯懦。
那些医生都说过,妈妈病的很重,已经没有救了。
这个姐姐真的不是在哄他高兴吗?
苏秧理解杨阳的心思,浅笑着说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阳激动的步子在门外徘徊了两圈,才冲进了屋里。
看着妈妈明显好赚的气色,他相信了苏秧的话。
和妈妈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看完妈妈,杨阳立刻从角落里的书堆里,拿出一个破旧的作业本。
那是他仅有的本子,还是运气好,在垃圾桶里捡到的。
很小心的撕下一页,拿起一根笔芯,跑到苏秧面前。
“姐姐,用这个写吧,我识字的。”
杨阳有些不好意思。
他怕漂亮姐姐说过以后他会忘记,药方子一般都是好几味药的,而且有些很贵……他怕买不起。
苏秧利落的接过纸笔,掌心将纸摁在墙上,挥笔写下了几个药名,和一个地址。
“喏,上面的药材这边山里的气候都能生长,你采药的时候留意下应该就有了,下面那个是我的地址,想找我就坐公交车来。”
苏秧耐心的跟杨阳说着。
与平日里的清冷不一样,此刻的她给人感觉轻松很多,没有那么紧绷。
厉宴琛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一道光亮。
杨阳接过纸条,像接圣旨一样郑重。
想留漂亮姐姐吃个饭,可是他们家简陋的连喝杯干净的水都没有。
家里一共就两个垃圾桶里捡来的破杯子,喝的水也都是他在马路下面接的山泉水。
那杯子……实在是拿不出手……
杨阳突然膝盖一弯,苏秧还来不及扶起他,就见他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苏秧把他扶起来,一脸认真的跟他说道:“我们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人不要跪,记住了吗?”
“可是你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
杨阳只觉得礼数轻了。
他们家穷,但感激的心是真的。
“你才是你妈妈的救命恩人,是你撑起了这个家,你比我厉害哦。”
苏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瞬间彷佛看见了童年的自己。
要是当时她能有杨阳这么勇敢,妈妈也许不会为了救她而死。
也许……她们都可以活下来。
时隔多年,那件事依旧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对杨阳这样的孩子多了一份怜悯。
怜悯的是当初的自己。
跟杨阳交代了几句后续要注意的地方,悄悄地塞了几百在床铺的褥子下,苏秧才带着厉宴琛离开了。
她到夜市随便打包了几份小吃,就回家了。
厉宴琛眉心紧皱,盯着床头柜上大大小小的食品盒子。
强压着想作呕的感觉,冷声问道:“你为什么帮那孩子?”
“是吧?你也觉得我不像是那种好人吧。”
苏秧嗦着螺蛳粉,含糊不清的说着。
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随口说了个比较可信的理由:“那个草药我一会去制成药,你妹妹能用的上,这个的药效比药店买到的那些人工培育的效果好很多。”
厉宴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苏秧只当他是受不了螺蛳粉的味道,端起往阳台走去:“闻不惯早点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闻着你不遭罪吗?”
“……”
他只是有些感动,她对他的家人比他本人还上心。
不曾想,她还能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