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昭浮白顿了顿：“等会不仅要向掌教好好解释，等峰主醒来，更要道歉。”
玉小花还想反驳什么，却见黄衫青年态度十分坚决。
就像他曾经做错事，对方也会逼着他改正一样。
清秀少年刚鼓起的气焰又消了下去，他闷闷地点头。
其实昭浮白今日本可以不来，但他对玉小花已经没了什么信心。
归根到底，他还是之前的阿白，可小花已然历经千年岁月，变得让他有些陌生了。
而这恰恰也是玉小花最恐惧的一点。
洞玄修士的寿数并不是无尽的，只有突破大乘才能做到真正的与天齐，但清秀少年至今也未能感应到那丝渺茫的契机。
春光艳艳，铺满一池清水。
桃花浅浅，落下一地粉霜。
明承真人握着一根无线竹竿，坐在池边，正随缘垂钓中。
“掌教。”昭浮白见礼。
玉小花双手负于身后，侧头像是在欣赏风景。
“最近桑有怎么样？”
“帆师兄陪着的，想必不日便可醒过来了。”
“他性子我熟，是有些极端，但人不坏的。”
昭浮白点头应是。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一言不发的就对他出手呢？”
明承真人看着清澈见底的池塘，表情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昭浮白后退了一步，露出身后的玉小花。
这件事只能当事人来陈述。
清秀少年站在原地，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沉浸在春色里。
“咳——”
昭浮白伤势未完全恢复，轻咳了一声舒缓郁气。
玉小花咬了咬下唇，终于回头看向明承，正巧撞进了对方和蔼的目光之中。
纠结了半天，他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他拿走了我的东西。”
昭浮白桃花眼微眯，有些不满。
“呃——我本只想找他问问话，结果他二话不说，自己弄晕自己，这也能怪我吗？！”
说到后面，玉小花逐渐理直气壮起来。
见两人对自己的辩解不置可否，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老脸，愤愤然转身离开了此地。
昭浮白没有出声阻止，他知道以对方的脾性，能来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黄衫青年向掌门拱手：“玉真人虽行事直接了点，但确实没有伤害到毛峰主。”
只是让大师兄一睡不起，昭浮白这笔账还是记的很清楚的。
明承真人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辞。
“玉格西找的东西，就是那个小童吧。仙草化形，着实罕见。桑有知道了，也一定很开心。”
对方言语中只有赞叹之意，这让昭浮白稍稍松了一口气。
“昭浮白，你可还记得入门誓词。”
“克己复礼，慎独其身。不得与魔族为伍。不得随意戕害他人，欺凌弱小。不得堕入邪道——既然选择加入云霜剑宗，弟子便会践行诺言。”
竹竿被猛然抬起，却一条小鱼也无，明承真人反倒开心地笑了。
“说起来，我难得见到他这么小孩子气的模样，都是沾了你的光。有空陪我这个老头子小酌一杯吗？”
昭浮白没有推辞，席地而坐，接过掌教递来的清酒。
这香味——
他眼神一亮，仰头一口饮尽，目光十分温柔。
“看来你也是识货之人，风息当初就是靠这酿酒的手艺，追到了我的师兄束冶真人。他们的孩子你也见过了吧。”
骤然听见熟悉的名字，昭浮白怔愣了一秒。
那个吵着闹着非要嫁给自己的女子，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吗？
“她是二十多年前走的，突破不了洞玄，寿终正寝，也算是不错了。”
“嗯。”
昭浮白低声回应，再讨了杯细细品味。
“大限将至前，风息酿了很多酒，说是请我们这些个不解风情的人喝。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心里真正想的另有其人。”
“后院的桃花树下还有很多，等会离去之时，都拿上吧。”
昭浮白掩饰性地眨了眨眼：“浅尝足矣，应该有比我更爱这酒的人。”
视若妹妹的小丫头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他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一直奔跑，直到精疲力尽。
这也是对方不惜以死相逼，自己却坚定拒绝的原因。
好在风息最终走出来了，还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昭浮白突然感到无比的寂寞，不然等会还是去天权峰看看吧。
他有些想念总是板着脸的那个俊朗青年了。
明承真人也不勉强，黄衫青年从未刻意遮掩过什么，让他很容易猜到对方的另一重身份。
归惟宗的玉真人生平只对两件事物感兴趣，一是不停对魔族进行各种试验，还一度疯魔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勾结魔族去了。
二是那位销声匿迹许久的神秘丹祖，只要哪处出现了对方的消息，必然会有玉真人的身影。
而风息最被人所熟知的身份，便是丹祖之妹，其次才是桐容宗的太上长老。
看来这次云霜剑宗真是捡到宝了，别的不说，至少费小子那里是有希望了。
明承甚至隐隐有听说过，千年前的丹祖与自家祖师楚君一样，是众多魔族的克星，难怪越雲可以被拉回来。
也是时候联系白袍剑修回宗了。
昭浮白并不知道蓝袍老者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静静享受这清甜又醉人的灵酒，看着桃花一瓣又一瓣地轻浮在水面之上。
不知不觉，二人身边堆满了酒坛。
自大师兄昏迷过后，昭浮白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放松过了。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掌教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去。
昭浮白伸了个懒腰，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残留的些许暗伤已经痊愈。
现在的他，是一名状态极佳的金丹初期修士了。
最终，黄衫青年还是收下了被刻意堆在自己身边的灵酒。
这对于错过了风息最后一面的他来讲，确实是一种极好的抚慰。
也许当初对方以这种方式，留下最后的痕迹之时，也会思考这陈年的酒，能不能被那个消失许久的人再次发现。
昭浮白摇摇头。
还是这么狡猾啊——小息。